妇女气呼呼地坐下来,马哲立马掏出烟挨个发了一排,又逐个泡好茶端到跟前。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行人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
马哲道:“大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官司有输有赢,杀伐大权在法官手里,我们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赢了大家都开心,输了也不必大动肝火,本来就心情不好,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了。”

“我们律师所有我们的规定,也有我们的收费标准,从来没有说打输退钱这一说法。你就好比雇我上你们家擦玻璃,我冒着生命危险累死累活擦完,你一句说没擦干净就不能不给钱吧,毕竟我们付出了辛勤劳动,费时费力费脑筋,所以,律师费是辛苦钱,要不然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一番苦口婆心劝说,妇女倒也通情达理,道:“好,这笔钱我们不说了,那保证金是怎么一回事?”

马哲回头看看赵律师,见他躲避眼神,知道心里有鬼。深呼吸一口气道:“大姐,是这样的。这个保证金呢,虽然没在律师所规章制度里,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咱就举个例子,你请我当律师,我这边啥都准备好了,你突然说不用我了,我找谁说理去?这笔钱应该退给你,但需要我们主任审批,都进了公司财务了。这样吧,完了让赵律师给你们送过去好吗?”

一行人不吭声相互眼神交流,达成一致道:“好吧,看着你也是个实诚人就信你一回。最迟明天,如果明天还不还给我们,我们接着来闹!”说完,起身离去。

见一行人远去,赵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道:“马律师,多亏你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马哲冷冷地道:“赵律师,好在还没到上班时间,这要是让邓主任知道了,脸上多不好看。事情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律师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马哲无奈摇了摇头。其实压根没有保证金这一说,只不过一些律师为了额外捞外快胡编乱造的。不管怎么说,赵律师代表着金盾,这要是当中揭穿,势必会影响整个所的声誉和形象。

刚才一通劝说,马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当事人无话可说。这得多亏他在大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干咨询律师一天不知要磨多少嘴皮子,长此以往成了居委会大妈,做思想工作决定没问题。

赵律师唉声叹气地道:“马律师,有些事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一个月挣三千块,还不够我个人消费的,更别说养活一家人了。咱们所除了主任能接到案子,剩下的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金盾律师所确实效益不好,马哲底清数明。可以此为借口捞黑钱,似乎违背了律师的职业道德。不过他并没有指责赵律师,道:“慢慢熬吧,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们就像娱乐明星一样,迟早会红的。不同的是,他们是靠脸吃饭,咱们是靠真本事吃饭。”

赵律师苦笑,道:“你还年轻,还有资格熬,我们可熬不起了。我都和主任说了,打算下个月走人了。我朋友新开了一家律师所,而且人家有政府背景,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马哲摆摆手道:“我刚来还不到一个月,总不至于抬腿跑路吧。谢谢你的好意,祝你旗开得胜。”

正聊着,邓学明红着脸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你们聊什么呢?”

赵律师回到自己座位上,没有回应。

邓学明对马哲道:“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马哲跟着进去后,邓学明关上门黑着脸道:“赵律师是不是要拉你走?”

没想到邓学明已经知道了,马哲道:“没有,我们在聊别的事。”

邓学明坐在沙发上道:“我们金盾刚刚起步,没有人气是真的,但不能把责任一味地推到律师所身上。我早就说了,让他们自己出去跑案子,可他们倒好,就等着案子上门找他。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想走乘早走,我不留他们。”

马哲不知该说些什么,道:“邓主任,前两天那个案子你接了吗?”

邓学明一脸怒气,摆手道:“甭提了,我还以为是个好机会,然后借机炒作一把,结果人家对方背景硬得很,直接从京城请了律师辩护。另外,犯罪嫌疑人已经取保候审,案件发生重大反转,由原来的故意杀人改为防卫过当,太神奇了。”

马哲难以置信,激动地站起来道:“还有这种事?”

“坐下,坐下!”邓学明将马哲摁到沙发上道:“马哲啊,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是你我能看透的。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防卫过当,咱说了不算,一切由法官说了算。咱作为律师,不管是给原告辩护还是被告辩护,都得从自身利益出发,寻找法律漏洞,寻找有利的证据让一桩案件起死回生。这就是我们律师所要做的。”

马哲似懂非懂,不过他想起了父亲那天说的话。他为什么说面对残酷的现实感到无奈,难道是因为这起案件?

“马哲啊,那天我一见到你就喜欢得不行,挺好的。”邓学明道:“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会重点培养你的。”

“谢谢邓主任栽培。”

“行了,你去忙吧。”

马哲回到自己办公室,脑海里依然萦绕着父亲的话。他拿起手机打给刘洋。

“马哲,有事?”

听到刘洋声音沙哑,马哲道:“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顿饭。”

“吃饭?我这边忙着呢。”

“我找你有事,晚上我叫上周谦,咱哥仨喝两盅。”

刘洋犹豫许久道:“那好吧,我可能要晚去一会儿,你们先喝着。”

“好的。”

挂掉电话,马哲立马打给周谦。周谦倒也爽快,毫不犹豫答应了。

一下午时间,马哲坐在那里发呆。他在担心父亲,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会不会给他造成重大打击呢。邓学明说了,这家人背景硬得很,硬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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