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是我和顺子打听的京城里卖零嘴儿的地方,都是精挑细选口碑好的地方,语琳坊的蜜饯,子裕斋的馅饼……”
“我看你们是闲的没事做了,回去之后把仓库里的藏书和史料按年份类别重新整理一遍。”

平安冒着冷汗,难道他理解错了大爷的意思了?他昨天明明是嫌街上卖零嘴儿的太少,所以作为一个最贴心的小厮他就拉着平顺好不容易打听出这么一份东西来,结果大爷却不高兴了。

平顺赶紧承认错误,“大爷,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胡乱揣测您的心思,您把那张纸还给小的吧,小的吃了它!”

没想到本来脸色就不佳的大爷脸色忽的变的更差了。

只见他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手里的纸张,不徐不急的折了几折优雅的塞进了怀里。

二人一见此景,心里彻底明白了以后的方向,就这样一直拉着香儿姑娘拍马屁,虽然会免不了被小打小骂,但路子却是再正确不过了!

方时君让范香儿有个心理准备,明天要亲自带她进宫去见柳嬷嬷。

范香儿一听是先太后的老嬷嬷,既惊恐又不解,皱着个小脸,“大爷,我这样的哪用得着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嬷嬷啊,就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教我了,再说她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她老人家真要是来了的话我哪敢使唤她呀?”

“可不是叫她来给你使唤的,是让她来教导你的,你不是想学吗?既然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明天我带你去见她,你不必紧张,像平时一样表现就好。柳嬷嬷脾气特异,摸不准会喜欢什么。请的来最好,若是请不来也没什么,再找一个好的就是了。”方时君徐徐的像她解释。

这么一说没让范香儿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了,“可还是大材小用了啊!”

“你怎确定一定是大材小用?说不定你也是大材,你就安心吧,我不会白用她。”

范香儿嘴巴一撅,“大爷真会宽心。”她要是大材,这世上就没有小材了。

范香儿一个最远只去过县里的姑娘,不久前才进了京,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和方府的富庶,没想到这么快就进了宫!

她跟着方时君在两个宫女的指引下去见了柳嬷嬷。

她不敢四处乱看,到了地方,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着的那个人。

柳嬷嬷的气场和方时君倒是很搭,面上都不太热情,“方大人,人既然已经带到了,可否请您先回避?老身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遵嬷嬷的意。”方时君退了出去,经过范香儿的时候见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忍心就冲外面点了点,我在外面等着你。

范香儿真的很紧张,她刚进方府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这里是皇宫,见的人又是最好的女先生,她最怕先生了。

她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两条小腿闭的紧紧的,脚尖翘着,脚后跟在地上不安的小幅度蹭动着。

“你在家里便是这样坐着的?没有坐相。”突然柳嬷嬷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几乎是没有语气的,像呼吸那么平淡。

范香儿吓的赶紧把身子坐的正正的,两脚放平,双手交差放在大腿上,安安稳稳的坐好。

柳嬷嬷见此便接着问道,“既然你知道怎么正确的坐着,为何还要那样坐?”

范香儿声音小小的,但柳嬷嬷还是能听的很清楚,“因为我在家里习惯了那样坐着,那样坐比较舒服,我刚才一时紧张不知不觉就那样了。”

柳嬷嬷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粉团一样的小姑娘,“听说你想学好规矩,那你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范香儿想了想,规矩就是规矩啊!肯定不能不样说的。

“规矩……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

“对了一半,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情,并且不能被人看出来你不自在。等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的规矩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那你就算学好了。”

范香儿听柳嬷嬷声音不是很厉害那种,又一口气和自己说了这么长的话,心渐渐放了下来。

便大着胆子回问她,“那不就是伪装吗?可我爷爷和我说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学规矩就要伪装呢?”

柳嬷嬷苦笑了一下,她想她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当年太后进宫之前的时光,当时太后也是这样单纯美好,直到后来进了后宫这泥沼,渐渐的沾染了血腥,心渐渐变硬,规矩也就学的炉火纯青了。

柳嬷嬷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家大爷请我去方府教导你,可据我所知方府还有几位正牌姑娘,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通房丫鬟,日子必然不好过。如果我去了方府,老太爷老夫人让我一并去教另外四位姑娘怎么办?”

范香儿皱着眉头想了想,的确,柳嬷嬷这么难请的一尊神真要是去了方府,二位夫人还有小姐们是一定会眼红的。

但是她们提出来的话也算合情合理,就是老太爷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再说几个小姐虽然讨厌,但是都是女孩子间的磕磕碰碰,她也没吃什么亏。

这样一想,好像就没那么难选了,“那没什么,到时候就请嬷嬷一起教呗,我可以和她们一起学的。”反正到时候主战场在逸园,她们也翻不了天。

“可我,若是不愿意教她们呢?那你怎么办?”柳嬷嬷在她身边坐下,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范香儿的小脸皱的哟,像个大陷儿的包子。这个柳嬷嬷问的问题好难!

如果她进了方府只教导自己一个,倒是很舒服,每天看不见那么多讨厌的人。可是那样的话,二房三房只会更加讨厌她,还有老太爷老夫人,这些人同时也会埋怨大爷不照顾着自己的亲侄女。

“那还是请嬷嬷等下和我家大爷说我过于蠢笨,不愿意教我算了。”她脸上一派严肃,目光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呵呵呵”柳嬷嬷低沉的笑了。是个好孩子,善良有度,聪慧体贴。

“那嬷嬷就先教你第一件事,即使嬷嬷教了她们几个,她们该讨厌你还是会讨厌你,这不是由你好不好决定的。”

“那是什么决定的?”范香儿一想好像还真是,单看方思瑶方思盈那德性也不像是会感恩的。

“是你的肚子决定的!”柳嬷嬷瞄了一眼她的腹部。

范香儿大惊失色,两手紧紧的捂住小腹,她的宝宝!

方时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带范香儿进宫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着一定会成。

柳嬷嬷说她需要打点一下三天后会正式进府。

范香儿直到被领出了宫门,还觉得很不真实,这就成了?她晕乎乎的一时消化不了这个好结果。

“你和柳嬷嬷在里面说什么了?”方时君有些好奇。

“也没说什么,她就问了我两个小问题,然后我就怎么想的怎么说呗。”那些问题又绕又复杂,她一点也不想重复说一遍。

二人走到了马车边上。

“开心吗?”

“唔,很开心。” 范香儿抬头望着他,笑的像一弯明亮的新月。

方时君看她笑着,自己也觉得莫名舒畅,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这回夹板要套起来了,不害怕了吗?”

“不害怕!虽然柳嬷嬷看起来淡淡的,但我觉得她人肯定很好,那么多大家小姐都请不到她,她肯来教我,说明我肯定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范香儿高兴的踮着脚,两手抓着方时君的上臂袖子,想听他亲口夸奖她。

“哈哈,你说最好便是最好。”方时君没奈何的笑了,扶着她先上了马车。

这一幕,正好被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女给看见了,正是安阳郡主和平阳郡主二人。

从认出方时君起,他的一动一笑便全部收入了安阳郡主的眼底,再也难以移动脚步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乡下丫头吧。

“见过方大人。”她抬步上前去与正要上车的方时君见礼。

方时君愣了一下,已由刚才全然不设防的样子换成了日常的冷峻,“不知这位姑娘叫在下有何事?”

安阳瞬间听见了自己的心裂成了一片片的声音,原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下是安阳郡主,这位是平阳郡主。”她强自镇定,温柔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方时君当然知道安阳郡主是谁,去年因为他拒绝了这门婚事,母亲还和自己大闹了一场。据说长乐长公主提亲被拒后,脸上很难看,还和母亲扬言看她何时能找到称心的儿媳妇。

安阳郡主本人他倒是头一次见。他不明白有了之前那样的一遭,她为何还主动前来搭话。

“不知郡主叫住在下所为何事?方某有些赶时间。”

“我……”我仰慕你,你为何拒绝了婚事?这种话叫安阳当面说出口还是缺了一丝胆量。她只是目光热切的注视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眼,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心意。

方时君人到了这个年纪又怎会看不明白一个女孩儿的心思?可惜他不打算回应。

气氛正凝滞到一定境地,他也准备告辞上马车。

一直在旁边的平阳郡主却出声叫住了他,“方大人,最近听闻方大人喜得佳人,京城里无人不知,不知可是马车里那位?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圈子里,不如叫她下来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如何?之后在外面见到了我们也好帮衬扶持一二。”

还是平阳郡主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抬高了范香儿的身份。

方时君本不欲让范香儿下马车,谁料,范香儿把马车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世上的女人几乎都有一样本领,无论再单纯天真的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那么其他任何女人对这个男人有意的蛛丝马迹便都能轻易的嗅个一清二楚。

她不顾上下马车的不便,直接掀了帘子,搭着方时君下到了地上。

“君郎~怎么还不上车?”

她捏着一把嗓子,故作柔情万种的挽着他的胳膊,一脸深情的望着他,全当自己是那梨园大戏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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