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飞阳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之后,丁煜缓缓挂断电话,确实有些沉默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跟他有关系就有关系,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廖宝发的姨妈去世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老人走的也很安详,就躺在炕上,还盖着被子,今早邻居去她家时发现的。

丁煜轻轻看了眼梦涵,后者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她到目前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根据丁煜的表情已经判断出这趟旅行可能会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在孕期,有时候的有些做法有些任性,但是她此时心情还是难以平复,有些委屈。

但从这件事情来看,他和廖宝发的关系谈不上好,去与不去都无伤大雅,只不过在外人口中他不到场有些说不过去,看梦涵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刷…”梦涵缓缓站起身,看着丁煜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吧,旅行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有些事必须得现在解决,我不着急,只要你愿意带我,什么时候我都可以等!”

“…”他心里还在盘算,所以没吱声。

梦涵伸手挽住他胳膊,向前拽了他一步“好了,走吧,我没事的!”

“廖宝发他姨妈没了…”丁煜有些难以启齿的解释一句。

“没了?”她毕竟是女孩,又在这个情绪反复无常的阶段,听到这话眼睛竟然有一丝红润“就是那个从小把他养到大的姨妈?”

“廖宝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除了亲情还有恩情…”

“那你必须得过去,你们现在是对手,以后就能是朋友,你不到场以后见面没法说法,更何况两家就是对门…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要是酒吧缺酒水什么的,还得找他…”梦涵很懂事的在帮丁煜开脱。

“哎…”丁煜叹了口气,没在多说,拖着旅行箱开始往外走。

半个小时后,把梦涵送回家,丁煜一个人驱车前往郊区。

丽丽穿着宽松睡衣,正在卫生间里刷牙,听见开门声之后探出头看了眼,见梦涵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发呆。

“你怎么回来了?”

“他有事,临时改变行程…”梦涵没动,言语中像是跟自己置气。

丽丽赶紧抓起水杯漱口,紧接着走过来问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有事…”梦涵咬着嘴唇,话音刚落,就开始滴滴答答的调出眼泪。

她这一哭,给丽丽弄蒙圈了,弯腰向上看着她“你先别哭,进来坐沙发上说…”

“哇…”梦涵彻底抑制不住情绪,一头扎在丽丽怀里,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他有事应该先去忙,可我怎么这么委屈,我给他生孩子,他陪我的时候都没有在外面的时间多,是他的孩子啊…”

丽丽不断拍着她后背,缓缓向后蹭。

“我就是想,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我看电视里,别人都爬肚子上听孩子声音,他没听呢,别人晚上都去散步,他也没陪我去…”

“…”

另一边,丁煜驾车来到郊区村子,进入村子的路口已经被堵死,满满的各种车辆,能听见远方哀乐班子,正在台上长唱念做打。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习俗,按照滨海的做法,是要请哀乐班子吹唢呐、奏哀乐,一般为三天时间,特殊情况也可以一天。

有些地方披麻戴孝,只有亲属,外人比较忌讳,可滨海没有这种说法只要是表示尊重,人人都可以,丁煜下车之后一直步行,满满一路都是戴孝的人,这其中有认识的丁煜的,更知道丁煜这两天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这时候出现,都不禁点点头。

丁煜也是点头回应,他手里拎着一捆黄纸,缓步向前走。

还有人说,活着的时候孝顺,辞世的时候轻车简从也无可厚非,可廖宝发认为,子孙孝顺是应该的,老人一辈子清贫,临走时候必须要吹吹打打。

现在来的都是滨海市内的人,已经人满为患,预计到晚上,这些年与廖宝发有过关系的人都会过来,也就是说辐射面能到沈阳,预计晚上会达到高峰。

他一路向前,看王久久和于浩等人也都在,刘飞阳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有些地方是上香,但东北是烧纸。

丁煜一路沉默不语,来到棺材正前方,廖宝发带重孝,正跪在侧面烧纸,今天是五一,气温已经达到了罕见的零上二十七度,此时在火旁体感温度更是灼热,廖宝发脸被烤的通红,但愣是一声没吱。

他先是三鞠躬,然后走到侧方拿起黄纸往盆里添了几张。

阴阳先生,在主持所有仪式,廖宝发面色没有任何波动,跪在地上对丁煜嗑了一个头,属于还礼,这时候没有人会拿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说事,今天有一千个人过来鞠躬,他还礼就得嗑一千个头。

这是规矩。

“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走的没有痛苦,属于喜丧!节哀顺变吧…”丁煜诚恳的说了一句。

“谢谢…”廖宝发仅仅回了两个字,又转到一旁继续烧纸。

丁煜把位置让出来,走到刘飞阳他们圈子那边,在这种气氛下能够说说笑笑纯属扯淡,都是面色沉重的围在一起说些闲事。

“到哪了…”刘飞阳递过来一支烟,随口问道。

“还差几分钟上飞机…”丁煜接过烟也是随意回了句。

“哎…这人说走就走了!”他满肚子感慨。

“寿衣店那边联系了么?”

“没带你的,我们几个都送过来了”

“行,我在路上联系了,估计再有十分八分的能送过来…”丁煜情绪也有些低落,小时候在村子里也有邻居离去,家属的情绪历历在目。

站着没事,但是也不能走,时间缓缓来到中午,吃饭也都是类似农村的流水席,请的师傅在院子里搭的灶台,桌子就放在马路中间,此时就能看出廖宝发的影响力,中午整整摆了四十桌,马路宽度能并排放两桌也绵延了近百米长度。

“听说廖宝发在山上新建的园子,上午的时候铲车开上去,林场和民政局的人都来了,啥也没说,还送了两个花圈…”桌上有人提了一嘴。

“能说啥啊,人都没了…”另一人抬起酒杯。

“也对…”这人点点头,随即转头看了眼丁煜“听说你这段时间和他闹得挺不愉快,咋也过来了呢?”

这桌年纪都在四十多岁,换句话说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都差不多,看着面熟,能叫出名字,但谈不上多好。

“没有的事,都是外边传的”丁煜敷衍着说道。

“也行啊,都在社会上有里有面的人,大家想想怎么发财,没必要掐架…”这人挺提丁煜操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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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丁煜笑了笑,没再吱声。

他昨天没睡多长时间,精神状态不好,自然也没什么胃口,都是露天的桌子,也没有棚,就暴露在烈日之下,所以被太阳晒得直迷糊。

转头看了眼刘飞阳“你陪他们吃啊,我走一圈,精神精神…”

“走吧…”他也没多说。

下了桌就一直往村口走,准备去车里躺一会儿,他能过来是必须的态度,但是没有必要把自己突出出来,更没有必要哗众取宠,就像别人送花圈都是两米五,他没必要送个三米的,在这个场合下随波逐流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的垠煜酒吧的五虎上将四人出席,丁煜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他们已经把原本的装扮都撤去,王久久胳膊上的石膏砸开,阿圳得木板撤掉,于浩头上的阿拉伯透视也拆开,就剩刘观称还坐在轮椅上。

至于大鹏,应该已经回到医院。

见几人都很规矩,也就没多说话。

打开车门上去,眼睛刚闭上不到一分钟,电话突兀的响起。

“喂…”

“我听说廖宝发他妈死了…”闫星君在那头着急的问道。

“…”丁煜足足沉默了五秒钟,才略显无语的问道“都传到你哪去了?”

“废话,信息社会,给我十秒钟能让川普知道东方有个超级战犯叫闫星君!”他傲然的回了一句。

“别扯淡,你在那边带的咋样啊!”丁煜关心的问了一嘴。

“来到这地方我才知道,曾经认为的黑暗,太他妈美好了…”闫星君粗鄙的提了一嘴,他说这话绝对不是偶然,因为不介入其中,永远不懂军事法庭和普通法院的区别,他随即话锋一转“我打电话是问你的,当初常五死,要不是老白拽着我,我就杀回去了!现在他妈都没了,你以后的咋办?”

“你消停点吧,两人明显不是一个概念!”丁煜有点替他犯愁,从监狱里出来,行动明显不受控制,略微极端!

“真不用啊,他急眼了你咋整?”

“唠点别的…”丁煜不愿意继续往下说。

“凑,那就整点开胃菜…”

两人也就是闲扯,偶尔也会不嫌恶心的嘘寒问暖,然后彼此都膈应对方之后又开始扯一些没动的,和这种老朋友说话,时间突然间像是快进一样,等丁煜看后视镜的时候发现桌子已经撤下去,就剩马路。

他抬起头,迎面一辆宾利刚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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