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绪方正乘坐着源橘屋的商船,朝虾夷地笔直进发时——
江户,某地——

“请给我8个馒头。”

弘治轻车熟路地将一把铜币塞给身前的和果子店的店长。

“哦哦!武士大人,中午好啊!”

店长接过弘治递来的钱币后,热情地给弘治打着招呼。

这些天,弘治常常来他这儿买和果子,一来二去,都相熟了。

点清了钱币,确认钱币数量无误后,店长用熟练至极的手法装好8个馒头,然后将其递给弘治。

怀揣着还热乎的馒头,弘治走在返回旅店的路上。

这家和果子店距离他和他师傅所住的旅店不远。

在拐过一个街角后,那座稍微有些破旧的旅店便出现在了弘治的视野范围内。

望着身前这座他和他师傅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的旅店,一抹古怪的表情缓缓地在弘治的脸上出现。

——那个真岛吾郎,有这么好吗……

他一边这般暗道着,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即将顺着旅店的大门进入旅店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

“哦哦!终于找到了!喂!弘治!”

听到这声熟悉的大喊,弘治先是一愣,然后循声转过头来。

“火坂先生!水野君!”

刚才这道对弘治来说相当熟悉的大喊,正是火坂的声音。

火坂一边大步朝弘治走来,一边朝弘治用力挥着手。

而身为火坂徒弟的水野则紧跟在火坂的身后。

……

……

“火坂!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石田一边用左手用力拍着火坂的肩膀,一边用右手给火坂倒着酒。

此时此刻,石田、弘治、火坂、水野——这2对师徒正挤在石田和弘治这段时间所居住的旅店内。

房间虽然不大,但供4个男人盘膝而坐倒也绰绰有余。

“为了找到你,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啊!”火坂咧嘴笑着。

在跟着绪方一起击退那伙山贼后,火坂便决定南下江户,在江户那里过个年,顺便在江户找找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石田和石田的徒弟弘治。

一路快赶下,火坂和水野总算是赶在新年之前抵达了江户。

师徒俩在江户过了个安稳的年、玩了个尽心后,便着手开始寻找石田。

他们俩的找人方式也很简单。

火坂的朋友遍天下,在江户这儿也不乏既认识他火坂,也认识石田的人。

于是一路问下去,总算是找到一个知道石田行踪的朋友。

顺着朋友所透露的石田的行踪,火坂一路找过来,接着终于在今日撞见了买好馒头、正准备返回旅店的弘治。

火坂和石田是好友。

在弘治领着火坂和水野进了他和他师傅所住的房间后,石田便先是因惊讶而一愣,然后一边大笑着,一边与火坂互拥着。

接着就拿出了目前身上所带着的所有酒水,欲与这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把酒言欢。

石田和火坂很开心地畅聊着。

而坐在火坂身后的水野,跟石田与弘治都不是很熟,所以只默默地喝着酒。

弘治也是这般,对火坂和水野也不是很熟,所以也只默默地喝着酒。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两个师傅在那聊得很开心,而两个徒弟则一言不发地在那默默喝着酒。

“火坂,自上次一别后过了那么久,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石田一边这么问着,一边再次给火坂的酒杯倒满酒水。

“哼哼。”火坂笑着,“我可是遇见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啊。”

“巧了。”石田跟着一起笑起来,“我也是。”

“先不说这个了。”火坂将杯中的酒水一口气饮尽,然后环顾着四周,“石田,先和我讲讲你这房间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这么多笔墨纸啊?”

刚才在进到这座石田和弘治所居住的旅店房间时,火坂就发现了——这座房间内有非常多的笔墨纸,铺得到处都是。

听到火坂的这疑问,石田嘿嘿一笑。

“没什么,只是想试着写一部净琉璃文乐木偶剧而已。”

“净琉璃木偶剧?”火坂的眉头皱起。

净琉璃木偶剧是什么玩意,火坂自然清楚。

简单点来说,净琉璃木偶剧是像歌舞伎那样有着极大的受众、广受各个阶级的人所喜爱的舞台表演艺术。

不过净琉璃木偶剧是操偶师们抱着半人高或等人高的木偶,在那进行表演、演出故事。

对净琉璃木偶剧,火坂一直不怎么感冒。

因为火坂很讨厌那些木偶。

看着那些样貌制作得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木偶,火坂就感觉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火坂虽然自个对此并不感冒,但他却知道石田这个人非常喜欢净琉璃木偶剧。

“石田。”火坂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我知道你这人很喜欢净琉璃木偶剧。怎么?因为非常喜欢,所以自个手痒,忍不住也想写一部独属于自己的木偶剧吗?”

“并不是这样。”石田笑着摇了摇头。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石田换上稍微严肃些的面容。

“火坂,实不相瞒。”

“在带着弘治前来前来江户,让弘治参加‘御前试合’见见世面时,我遇到了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石田用不急不缓的口吻将他是如何和他刚刚口中的“那个男人”相遇的故事道出。

从如何相遇,一路讲到自己为了能多了解他,而费了一番力气去探听那个人的消息。

然后知道了那个人在吉原所做的事迹。

比如:为了夺回本就属于四郎兵卫会所的功劳,而不惜与火付盗贼改针锋相对,最后奇迹般的全身而退。

再比如:在御前试合的“文试”中获得头名,以及面对某个欲斩杀一位不慎弄脏他佩刀的旗本武士寸步不让,然后再次奇迹般的全身而退。

火坂和水野在不知不觉间都听得入迷了。

“真是一个不得了的豪杰啊!”火坂一拍大腿,“没想到现在这世道竟还有这么多的豪杰!然后呢?那个豪杰之后怎么样了?”

“那个豪杰之后突然就离开江户了。”火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我有到他工作过的吉原询问过。他因一些事情离开江户了。”

“连吉原的四郎兵卫会所的人也不知道那人具体去哪了。”

“不过四郎兵卫会所的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了……”

“这样啊……已经不在江户了嘛……”火坂面露遗憾,“真是可惜啊,如果那个豪杰现在还在江户的话,我真想去好好认识一下呢。”

“这样的豪杰,不结交实在是可惜了。”

石田自己给自己的酒杯斟满,然后再次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接着说道:

“如何?是个很有魅力的豪杰对吧?”

“嗯。”火坂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光听你对他的描述,我都觉得热血澎湃啊。”

“所以我迷上了他。”石田冷不丁地说道。

房间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因为太过寂静了,所以使气氛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后,火坂才头一歪:“……哈?”

刚才这句话如果是由其他男性来说,还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这句话偏偏是由石田说出来的……

这就让火坂和水野的心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充满魅力、不惧强权的豪杰,值得让后世人去铭记。”

石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唯一比较熟悉的娱乐艺术,就只有木偶剧了。”

“所以我想将他的事迹改编成净琉璃木偶剧。”

“就像人们靠说书记住了真田幸村、武田信玄这些战国英杰一样,我想让后世人们能靠木偶剧记住那名豪杰。”

“让那个豪杰能在木偶剧中‘永生’。”

石田的语气严肃到没有半点玩笑之色。

这严肃的口吻在无形之间向火坂和水野宣布着:他是相当认真的。

默默听完石田的这番话后,火坂微微皱起眉头:

“……石田,你对那个豪杰,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感情吧?”

听到火坂的这反问,石田愣了下,随后抬起手抓了抓头发。

“我承认,我对那人的确有着别的感情。”

“我之所以决定将他的事迹改编成歌舞伎,也的确有我的一些私心在内。”

“但我和他可能是没什么可能的。我余生可能也见不到他的。”

“因为我和那人注定没什么可能了,弘治他才会同意让我撰写以那个人的事迹为原型的木偶剧啊。”

石田一边露出苦笑,一边转过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弘治。

面对石田投来的视线,弘治不做任何的回应,只一个劲地继续默默喝酒。

“虽说我对他的确有着些特殊感情,但我刚才所说的全是真的。”

“我之所以想编写以那豪杰的事迹为原型的木偶剧,主要出于公义。”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后世人知道在这混乱的宽政年间,还存在着这么一位值得让人尊敬的豪杰。”

“……具体详情,我了解了。”火坂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石田你小子竟然还有着这种情怀啊……竟打算让那个豪杰在木偶剧中‘永生’。”

“话说回来,那个豪杰叫什么名字啊?一直没听你介绍呢。”

“啊……”石田面露尴尬之色,“刚才只一个劲地讲那个豪杰的故事,都忘记告诉你们他的名字了。”

“那个人叫真岛吾郎。”

石田的话音刚落,火坂和水野的表情猛地一变。

变得相当古怪了起来。

“真岛吾郎?”火坂立即急声道,“石田,这个名字的汉字怎么写?”

石田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用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榻榻米上整齐地书写了“真岛吾郎”这4个汉字。

望着石田在榻榻米上所写的这4个汉字,火坂和水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些。

“没想到啊……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火坂脸上的表情变化,相当地精彩。

“嗯?”石田疑惑道,“什么这么巧?”

“石田,你可别太吃惊了。”火坂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和水野在前不久才刚认识了这个真岛吾郎。”

“什么?”石田的双眼直接因惊讶而瞪得浑圆。

坐在石田身旁的弘治的表情,也和石田差不多。

火坂将他和水野和“真岛吾郎”一起对抗山贼的始末缓缓道来。

同时,火坂也将“真岛吾郎”的外貌特征告知给了石田。

火坂的话音落下后,石田仍因过度的震惊而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

“就是他……外貌特征完全符合……肯定就是他,竟然这么巧……原来真岛君他去奥州了吗……现在真岛君去哪了?”

火坂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只说他要继续去做武者修行了。现在可能正在日本某地继续做着修行吧。”

见火坂不知“真岛吾郎”的行踪,石田的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火坂你们也偶遇到了真岛君吗……”石田垂下头,嘟囔着,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过了片刻,石田抬起头,朝火坂正色道。

“火坂,你之后有什么急需去办的急事吗?”

“啊?”火坂不带任何思考地回答道,“没有哦。你也知道,我这人自从脱藩后,每天都很自由,想干嘛就干嘛,从没什么急需去办的要紧事。”

“那好!”石田猛地抓住火坂的双手,“那你之后能留在江户这里,跟我一起编撰我的这部以真岛君为原型的木偶剧吗?”

“刚好可以将你和真岛君一起对抗山贼的事迹揉进剧中!让真岛君的‘豪杰’形象更加深刻。”

“欸?这个……”火坂抿紧嘴唇,认真思考着。

合力编撰木偶剧——火坂觉得蛮有意思的。

但火坂却又不是很喜欢这种需要动脑的事情。

就在火坂正思考着时,坐在他身后的水野则是回忆着。

当初和“真岛吾郎”一起对抗山贼的经历,以及在即将与“真岛吾郎”分别时,他对水野所说的那些话,水野仍言犹在耳。

尤其是那句“不需要去等待火炬”。

“……师傅,就留下来一起编写木偶剧吧。”水野道。

火坂转过头,将疑惑中带着几分惊讶的目光投向水野。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水野微笑道,“而且就如石田大人刚才所说的——真岛大人这样的豪杰,的确很值得让他的事迹代代相传下去。”

自己的徒弟直接表示同意。

火坂在犹豫了一会,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吧。”

“石田,我和我徒弟就在江户这里多留一会,跟你一起编写这出木偶剧吧。”

“感激不尽。”石田身子一躬,“那么——我们现在就先从木偶剧剧本的写法开始学起吧。我已经学了很多天了,稍微有些眉目了。”

“什么?!”火坂惊叫着,“你不知道木偶剧的剧本是怎么写的吗?你不是很喜欢木偶剧的吗?”

“我只是喜欢看木偶剧而已。”石田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喜欢看,不代表就懂得木偶剧的剧本是怎么写的啊。”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

……

宽政三年(公元1791年),1月26日,下午——

绪方和阿町并肩站在船尾,看着海景。

今日的天气很好,没有下雪,只有束束温暖的阳光降下。

这样的好天气,不到甲板上透透气实在是可惜了。

船尾很少有人会来,所以在这段时间,船尾差不多已成了绪方的“秘密基地”,外面天气好、阿町不需要他照顾时,他就会到船尾那里看看风景、透透气。

目前商船所行驶的海域,海流相当平稳,船只几乎不怎么晃。

阿町今日也得以好受了不少,可以有余力上甲板、看风景了。

所以为了不浪费这难得的“身体较舒服”的时机,阿町跟着绪方一起到船尾那里看海景。

景色很优美。

就海风稍微有些烦人。

又一阵裹挟着彻骨寒意的冷风吹来。

“真冷啊……”阿町将围在脖颈上的围巾系得更紧了些。

“毕竟快到虾夷地了嘛。”一旁的绪方接话道。

“还要多久才能见到陆地呢?”阿町接着问。

“应该很快。”绪方接话,“今天早上那名船员跟我说,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抵达。所以应该很快就能登陆了。”

今日,是他们出海的第8天。

原本,据西野宗一郎跟绪方所说的,他们大概要花10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虾夷地。

但他们的运气非常地不错。

自出海后,一直没遇到什么恶劣天气,还频频遇到顺风,所以速度比预计地要快上一些。

在今天早上,就有船员通知了绪方他们——今日下午时,应该就能顺利抵达虾夷地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再过不久,他们的这趟简短的海上之行应该就能宣告结束了。

“终于可以登陆了啊……”阿町像是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海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现在觉得如何?”绪方关心道,“现在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现在还好。虽然还有些头晕,但不会觉得想吐了。”

说罢,阿町轻叹了口气。

“唉……我为什么会是这种怕海的体质呢……”

“这样的体质,都没办法渡海远行了……”

“本来还打算以后若是有机会,乘船到南蛮的国家那里看看呢。”

“嗯?阿町,你对南蛮的国家感兴趣?”绪方的脸上浮现几分讶色。

直到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仍习惯将欧美人称为南蛮,因为在二百多年前,首艘欧洲船只便是在日本南部登陆的。

因为是在南部出现,所以将其称为“南蛮”,而这个称呼习惯存续到了现在。

阿町想乘船远渡欧美——这还是绪方第一次听说。

“与其说是对南蛮的国家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对南蛮的火器感兴趣吧。”阿町笑了笑,“南蛮的火器很发达,所以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挺想去南蛮的国家那看看的。”

“只可惜啊,我这怕海的体质,应该是很难去南蛮的国家了。”

“据说乘船前往南蛮的国家,最少也要花上半年的时间。”

“要我在海上度过半年,等登上南蛮的国家后,我命可能都没半条了……”

“南蛮的国家吗……”绪方偏转过头,望向西边的海平线。

随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阿町,你如果想去南蛮的国家的话,除了走海路,其实还是有别的方法的。”

“哦?什么方法?”

“先乘船穿过对马海峡,抵达朝鲜国,然后顺着朝鲜国进入唐土,接着一路朝西走。”

“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唐土和南蛮的国家是在同一片大陆上的,只不过相隔有些远而已。”

“只要一路往西走,就能抵达南蛮的国家。”

绪方的话音刚落,阿町便没好气地说道:

“按你这样的方式去南蛮的国家的话,岂不是都穿越了大半个世界了吗?那得走多少年才能到南蛮的国家啊?”

绪方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阿町也听得出来绪方只是在跟她开玩笑,所以也只是佯装生气而已。

就在绪方和阿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得正开心时,二人的身后突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二人循声向后望去。

一名船员正快步朝他们俩走来。

“真岛大人!”这名船员喊道,“快进入松前城的港口了!”

……

……

在这短暂的海上之行中,绪方偶尔能碰到一些可以和西野宗一郎闲聊的时机。

通过这段时间和西野宗一郎的闲聊,绪方知道了不少有关虾夷和虾夷地的事情。

幕府的势力范围只触及虾夷地南部极小的一片土地。

在虾夷地南部的这一小片土地上,建立着松前藩这一个小藩国。

因为松前藩实在太小了,所以松前藩只有一座城町——他们的首府松前城。

而这座松前藩唯一的一座城町,也因临海的缘故,拥有着偌大的虾夷地中唯一的一座港口。

这座港口,便是源橘屋的商队的目的地。

在那名船员向绪方通知快要抵达港口后,绪方和阿町便连忙奔到船头,向北面张望着。

不一会儿,一座颇具气势和规模的港口便出现在了绪方的视野范围内。

“那就是松前城的港口吗……”绪方呢喃道。

绪方原本还以为这座港口可能会很寒酸。

实际目睹后,却发现比他想象中的规模要大得多。

不仅规模比想象中的要大,就连在这港口停驻、进出的船只也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阿逸,快看,好多船啊。”阿町突然朝西南面一指。

绪方循着阿町的手指头所指的方向望去。

发现在西南面正有着一只小船队正缓缓向北驶去。

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也是不远处的那座港口。

“奇怪……”

就在这时,绪方听到身旁的西野宗一郎发出满是疑惑之色的嘟囔。

西野宗一郎刚才一直站在绪方的身旁,跟着绪方一起遥望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港口。

西野宗一郎近乎是在同一时间和阿町一起发现了西南方的那支船队。

“怎么这么多幕府的船只啊……”

“那支船队是幕府的船队吗?”绪方问。

“嗯。”西野宗一郎点点头,“只有幕府才能使用那种型号的船只,而且也只有幕府的船只才能在船身上涂画葵纹。”

“真是奇怪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官船在港口出没呢……”

发出一通疑惑的嘟囔后,西野宗一郎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对幕府的船只并不感兴趣,仅仅只是感到有些疑惑、好奇而已。

而绪方也是这般。他也对幕府的船、对幕府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在看了几眼那支也正同样朝港口驶去的幕府船队后,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

……

源橘屋的2艘商船稳稳地在港口停靠。

西野宗一郎麾下的那些伙计开始忙着将船上的东西卸下。

“西野先生,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了。”

绪方朝一面道谢着,一面朝身前的西野宗一郎鞠了个深深的躬。

而站在绪方身旁的阿町也连忙紧随其后,跟着绪方一起向西野宗一郎鞠躬道谢。

此时此刻,绪方和阿町正站在港口某处,准备向西野宗一郎做道别。

“真岛大人,真岛夫人,不必多礼。”西野宗一郎连忙还礼,“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感谢您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帮助犬子攥写他的歌舞伎剧本。”

“我也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绪方和西野轮番说了几句礼貌性的道别话语后,西野便离开,准备前去指挥他麾下的伙计们去卸下装运在船上的马车等物。

而绪方和阿町也紧了紧背在身后的行李,准备离开港口,进入松前城。

顺着港口向北走,就能进入松前城。

望着北方,阿町忍不住感慨道:

“终于……到虾夷地了啊……”

“嗯。”绪方也跟着一起发出感慨,“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啊……”

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现在总算是成功登上了虾夷地。

虾夷地之行——现在终于算是正式开始了。

……

……

绪方和阿町离开港口后,一路像北走。

很快,二人便抵达了与港口相连的城区。

在进入城区后,二人便瞬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

虽然周围建筑仍然是和式建筑。

周围的人所穿着的衣服也都是和服。

但空气中弥漫的氛围,却与绪方以前走过的所有地方有着相当明显的不同。

说不清,道不来,但就是感觉得出不同。

就连温度也相当地不一样。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

“嘶……”

阿町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拉紧。

“不愧是位于北部边陲的虾夷地啊……”阿町嘟囔着,“有够冷的……”

绪方他们目前最先要做的事情,自然而然是寻找一间价格与品质都适中的旅店。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俩应该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二人目前所处的这座松前城,是松前藩兼虾夷地唯一的一座城町,拥有着虾夷地目前唯一的一座港口。

蝶岛之变的最大嫌疑人、说不定能治好绪方的“不死毒”的人——玄正、玄直这俩师徒若是来了虾夷地的话,那么他们俩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在松前城登陆的。

所以松前城最有可能有着关于他们俩下落的线索。

绪方决定就先从这座松前藩唯一的一座城町开始展开调查。

随意找了个路人,便问出了离他们俩最近,同时又并不低级的旅店所在地。

循着刚刚那路人所指的方向笔直走去时,原本正跟着阿町一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的绪方突然冷不丁地压低声音,低声朝身旁的阿町的说道。

“阿町,你注意到我们的身后了吗?”

绪方在问话时,仍旧保持着一副正打量着周围的模样,并且面色如常。

“嗯,我也注意到了。”阿町也是这般。说话时同样不露声色。

刚刚在离开港口、进入城区时,绪方便感知到有人正跟踪他们。

这些跟踪他们的人,相当地执着,直到现在都仍紧紧黏在他们的身后,不放过他们。

不过他们的跟踪技术非常差劲。

别说是曾经受过相关训练的女忍阿町了。

就连绪方这个没受过类似训练,仅仅只是感官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而已,也能明显感知到有人正跟踪他们。

不多不少,跟踪他们的人总计为3人。

绪方思考片刻后,轻声朝阿町说道:“我们去这边。”

说罢,绪方领着阿町拐向右手边的街道。

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下七拐八转后,最终——绪方领着阿町进入了一条前后左右都看不见人影的巷子内。

刚进了这条小巷,绪方便转过身,朝自己的身后朗声道:

“可以出来了吗?”

绪方可不想让一帮不明身份且一直跟踪他们的人知道他们之后将要投宿的旅店是什么、在什么位置。

若是自己之后要投宿的旅店位置让一帮一直跟踪他们的人知道了,天知道之后会有什么麻烦上门。

绪方的话音刚落,便见3道人影缓缓自阴影处步出。

在这3道人影现身后,绪方也总算是看清了他们的长相。

而在看清他们的长相的下一刹那,绪方以及阿町,二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惊讶。

这3人虽然都穿着和服,但五官却与和人完全不同。

肤色偏黯,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样貌有点像西方的白人。

这3人刚从刚刚躲藏的阴影处现身,便一声不响地从厚厚的衣服下掏出了一件物事。

弓。

他们3人都从厚厚的衣服下掏出了一把弓。

他们手中的弓并非那种等人高的和弓,他们的弓更短小一些。

掏弓、搭箭、瞄准绪方和阿町、射击——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也不和绪方他们说半句话。

直接拉弓就射。

在箭矢飞出的瞬间,这3人原本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浮现出了几抹狰狞与狂喜。

像是已经遇见到绪方和阿町被他们所射出的箭矢击杀的场景,然后进行提前庆祝一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遇到同类了。

他们相当地果断。

但他们今日却遇到了一个更加果断的人……

面对他们射来的箭矢,绪方神色如常,表情不带半点变化。

仅飞快地拔出腰间的长度较短、适合在狭窄空间使用的大自在。

铛!铛!铛!

刀光闪过3次。

3根朝他们飞来的箭矢统统被绪方给格开,然后偏离原来的方向。

绪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可以试用“宗师级”的刃反的机会。

已经提升到最顶级的刃反,让绪方的防御能力提高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程度。

依靠着“宗师级”的刃反,配合上自己目前已经提高到15点的反射神经,绪方轻轻松松地就挡开了他们的箭。

随后不带助跑地朝这3个不由分说攻击他们的家伙跃去。

这3人现在的表情变化非常地丰富。

急急忙忙地想要掏出新的箭矢进行新一波的攻击。

但已经晚了。

已经极高数值的力量与敏捷,让绪方有着极强的爆发力。

仅眨眼之间,绪方就跃到了这3人的身前。

刀光自上而下。

从这3人中的为首之人的右肩划到左腹。

*******

*******

给大家复习一下,这里是虾夷地,标了红圈的地方就是虾夷地→→

然后这里是松前藩,如图所示,松前藩非常地小,图中可见松前城→→→

*******

*******

前文中出现了一个错误。

前面弘治他们再登场说时,是这么称呼木偶剧的:“净琉璃文乐木偶剧”。

这里是史实错误,我没查清楚,我的锅我的锅。

这个时候还没有“净琉璃文乐木偶剧”的说法,都只称“净琉璃木偶剧”或“木偶剧”。

一直到19世纪末,江户幕府都灭亡了,才有“净琉璃文乐木偶剧”的这一称呼。

因为在19世纪末,有一个名叫“文乐座”的相当著名的剧院。许多木偶剧都在这个剧院进行演出,所以渐渐地有了“净琉璃文乐木偶剧”的称呼。

作者君在这里进行小小的勘误、修正。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