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哈蚩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再不迟疑,立刻升帐,点齐兵马,拔营而起。
袁崇焕在城墙上远远地看见奴儿哈蚩的营寨里人影绰绰,似乎正在拆除帐篷,不由心头一喜,道:“建奴准备撤退了。”

祖大寿也是眉飞色舞,道:“昨天,从觉华岛方向隐隐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看来觉华岛已经被建奴攻破,火药仓库被点着了,这才传出那么大的爆炸声。建奴得了觉华岛的粮草,应该心满意足。看来,宁远城确实是保住了。”

可是接下来建奴的动作却让他们二人愣住了,因为建奴并没有北撤,而是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宁远城而来。

袁崇焕吓得声音都变了,尖叫道:“建奴打算破釜沉舟,今天看来是最终决战的日子。红衣大炮、虎蹲炮……所有的炮都给本官各就各位,只要建奴进入射程,就用大炮使劲轰。”

祖大寿也是神色大变,指挥所有的士兵站在预定的位置,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猛将满桂也披挂整齐,登上城楼。

不过建奴并没有进入射程,而是绕城而过。袁崇焕带领士兵在城墙上追踪着建奴军队的行动。看着奴儿哈蚩在城东重新扎营,而城东的小股部队又回到城北扎营,袁崇焕长舒一口气,道:“建奴见城南和城北久攻不下,明天大概会把城东作为攻击重点。”

突然,他神色一变,城东可是宁远城防守的薄弱环节,城门没有用沙袋和石块堵塞,城墙上也只有几门射程比较短的虎蹲炮。他大叫道:“赶紧把城门旁边的房子拆了,用砖头和砂土把城门给堵了。还有。把城北的红衣大炮全部搬过来,对了,虎蹲炮也调一半过来。”

明军立刻在城里忙碌起来。奴儿哈蚩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宁远城南门,知道他们在连夜加固城防。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奴儿哈蚩亲自带领五万多兵马前往觉华岛。城东大营只留下三百多老弱,让他们不时地摇动旌旗,或者变换旌旗的位置,造成建奴尽数在营的错觉,逼迫宁远城守军据城死守,不敢出击。

袁崇焕提心吊胆地熬过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建奴营寨旌旗密布,时而换防,时而移动,以为建奴在营寨中加紧训练,他不由心中疑惑,怎么建奴老不来攻城呢,是不是准备夜袭呀。

觉华岛上,朱由诚和锦衣卫众将士美美地睡了一觉。当然,大战在即,将士们都是和甲而睡的。朱由诚知道建奴不太可能晚上来攻打觉华岛。除了留下近百人的队伍在城墙里警戒之外,其他人都回营帐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朱由诚让锦衣卫饱餐战饭。尽情休息,到巳时四刻(现代的上午10点钟)才让锦衣卫各自站在指定的位置。

朱由诚倒不是托大,因为他估算了一下时间,40里路,是骑兵半天的行程,奴儿哈蚩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到正午时分才能赶到觉华岛。太早布防,除了能冻倒几个士兵之外,没有太大的好处。再说布防位置。锦衣卫士兵已经非常清楚,用不着再演练。如果警戒士兵报警。正在吃饭或休息的士兵能在一刻钟之内赶到预定地点,投入战斗。

昨夜担任警戒任务的锦衣卫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肯休息,也想混进防御部队。朱由诚强令他们回去休息,并且告诉他们,建奴至少要等到中午才会发动进攻,他们还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听到炮声响起,便可以参战了。锦衣卫一向令行禁止,所以那百名士兵尽管有些不太满意,但还是乖乖地去休息了。

奴儿哈蚩正在加紧时间行军。他希望在中午之前抵达觉华岛,以优势兵力迅速击溃守军,之后的觉华岛之夜就是他们这帮强盗的狂欢之夜了。

行到离觉华岛还有一里多路时,他发现前方出现了两座白色的山峰,走近一看,竟然是无头尸体堆成的尸山。一具具尸体交错排列,堆成高高的山峰,天气很冷,尸体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壳,白得晃眼。

奴儿哈蚩哈哈大笑,他的四个儿子不由愣住了,莫非他们的父汗受惊过度,疯了。这种情况他们常见,不过以前通常发生在被他们蹂|躏的大明妇女身上。

“你们以为本汗疯了?错了。本汗是高兴啊,又发现了一名军事奇才,如果能说动此人投靠咱们大清,咱们将更加兴旺发达。”

唐古代疑惑地问道:“何以见得?”

奴儿哈蚩耐心地解释道:“你看,觉华岛现在无险可守,明军的野战能力又不强,要守住岛无非有两种办法,挖沟濠或是筑墙。守将并没有挖掘沟濠——天气太冷,沟濠随挖随冻,根本没用。而仓促之间,筑墙又来不及。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用冰砌墙的绝妙方法。喏,墙就在那里。注意,他的冰墙垒得并不高,只到胸口,这样就给我们一个错觉,认为这道墙很容易跳过去。结果他们埋伏在墙后,突然出现,大量杀伤我军。武讷格就是败在这一招下面。再看这两座尸山,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垒在离他的城墙600步的地方?原因很简单,他想激怒本汗。本汗愤怒之下所做的决定,必然漏洞百出,这样,他就可以轻易打败本汗了。而尸山离城墙有600步之远,不影响他们作战时的视线。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军事奇才?”

莽古尔太有点不太舒服,因为那五千精锐,有一大半是他麾下的人马。他嘟嚷道:“可是他杀了咱们大清五千的精锐呀……”

奴儿哈蚩哈哈大笑,道:“你们知道当年楚汉争霸,为何最后刘邦这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小混混夺得天下吗?因为他有肚量,会用人。如果我们得到此将,别说死了五千精锐,就算再死五千。也值得。”

“杨蛮子,杨蛮子。”奴儿哈蚩想起那个曾经出使宁远的包衣奴才。

“奴才来了。”杨燕馁点头哈腰地过来。

“你看到那座城墙了没有,我要你过去。把那边的守将策反过来。要求随便他开,大清八旗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除了正黄旗之外,他可以任选一旗任旗主。本汗的女儿,除了已经嫁出去的之外,他可以任意挑选一个作为福晋。”

除了黄太极已经明白对面守将的军事才能,不反对奴儿哈蚩的决定之外,阿败、唐古代、莽古尔太都是大惊失色。螨清八旗的旗主都是宗室王公,权势熏天,汉蛮子哪有当八旗旗主的福分。不管是最早投降的大明降将李永芳,还是死心塌地追随建奴的佟养性,虽然备受信任,但都不可能封王。而奴儿哈蚩的后一句话更是明白地许给对方守将一个王爷的爵位,因为建奴语中,福晋就是王后的称呼。

阿败、唐古代、莽古尔太齐声反对,奴儿哈蚩只问了一句话:“你们能不能率领八千守军,正面击败武讷格,并且全歼五千精锐骑兵?”

阿败、唐古代、莽古尔太默然无语,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说给让他当旗主,难道真的给一个旗让他管?怕是有名无实啊。再说,大清勇士何尝会服从一个汉蛮子的话呢。到时还是大清的王爷说了算。

杨燕馁上次当特使,有惊无险,知道明将都非常害怕建奴,这次倒并不反对再当一回特使。再说建奴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只要对方守将是个正常的人,就不一定不会对自己下手——都快成一家人了,还杀来杀去,多没意思呀。

奴儿哈蚩并不知道杨燕馁心思已经转变,为了诱惑他出使觉华岛。也给他开出了一个优厚条件:“如果你能说动那边的守将投降咱们大清,我特许你从此以后。不当我的包衣阿哈。”

包衣阿哈就是奴才的意思,奴儿哈蚩很大方。一下子就把杨燕馁释放为自由民,从此以后不用再做繁重的工作,而且还能养几个包衣阿哈,过上建奴老爷式的生活。

谁知杨燕馁听了这话,神色大变,抱着奴儿哈蚩的大腿哭道:“主子,奴才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求您一定要收留奴才呀,千万别把我赶走呀。您就是奴才的天,没有您,我连活都活不下去;您就是奴才的地,没有您,我到哪里找吃的;您就是奴才的主心骨,没有您,奴才就像一堆死肉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杨燕馁的态度让奴儿哈蚩有些摸不着头脑,把他释放为平民,加入八旗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吗,怎么他像死了爹娘一样哭得那么伤心?难道他真的当奴才当上了瘾,不愿翻身作主人吗?

奴儿哈蚩道:“好吧,既然你愿意追随我,那就追随我吧。不过,你一定要尽力说服敌军守将投降咱们大清。”

杨燕馁点点头,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转头看看两座尸山,他的冷汗流了下来。墙那边可藏着一帮杀星哪,虽然奴儿哈蚩开出的条件可以让对方动心,但就怕对方连问都不问,就一箭把自己干掉了。

所以杨燕馁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头上缠着白布,身上裹着白布,打扮如同哭灵的孝子一样,然后举着一个白旗向城墙那边走去。

建奴都不知道他这般打扮有何深意,纷纷哄笑,说孝子新鲜出炉。

杨燕馁心道:“现在我全身挂白,又拿着白旗,使者的身份显而易见,你们总不好意思放箭吧。嘿嘿,只要我到了你们那里,把大汗的条件一说,你们还不哭着喊着要投降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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