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大利东南,宜祭祀会友。
国诚刚从梦中醒来,王安就来拜访了,软磨硬泡,请他去东宫一趟。

国诚无奈地想,初二清早就来索贿,这位太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算了,无非是多费几瓶香水而已,便让王承恩装了一大包礼品,往慈庆宫的方向而去。

刚到慈庆宫门口,就发现李进忠正和一个小太监较劲呢。大约是小太监有什么事没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这小太监也挺有量的,竟然敢叉着腰和李进忠对骂。

国诚心里不禁为这个小太监默哀,你当李进忠是好惹的吗。李进忠越说火气越大,一巴掌扇过去,小太监一闪,李进忠立足不稳,“噔噔噔”后退几步,正撞在国诚身上。国诚伸手一扶李进忠,正待劝上几句,猛然发现手上多了个纸团。李进忠推开国诚,揪住小太监的耳朵进房去了、

国诚会意,趁王安不注意,展开纸条一看,上面用炭潦草地写了几个字:太子夺香水。国诚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太子何必抢夺香水呢,直接到儿童乐园拿不就是了。儿童乐园前前后后,足足送了有五六十瓶香水给太子,没听他说不够啊。不对,李进忠和小太监冒险做戏送信给他,肯定是大事,区区几十瓶香水太不值得了。难道,难道是太子想夺走香水工坊?有这个可能,团圆宴上,万历提到儿童乐园赚了不少钱,太子眼中就露出贪婪之色。

国诚看了看,对王安道:“见太子是件严肃的事,我换件衣服再来吧。”

王安身子一移,堵住宫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来都来了,回去多麻烦哪。就这样去吧,太子又不会怪你的。”

国诚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太子既然想对他动手,不去太子东宫,就能逃避吗?他的性格是迎难而上,从没想过息事宁人,对宁远伯是如此,对顺天府尹是如此,如彭城伯是如此,这回对上太子,国诚自然也是如此。当然,这也是因为国诚知道,太子朱常洛是个短命皇帝,在位仅仅一个月,创大明历史之最。

国诚回头是想看看侍卫们有没有把他的衣服带来。侍卫们终究是尽忠职守的,知道国诚有公然换衣服的毛病,一个手上拿着一套斗牛服、另一个拿一套飞鱼服。斗牛服是万历皇帝任命国诚为王府长史司典簿赏赐的,穿着与太子讨价还价没有作用,还是穿飞鱼服好了。穿飞鱼服代表自己是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军,太子轻易动他不得。

国诚脱了外面的袍子,侍卫帮他把飞鱼服穿上,戴上帽子,系上金腰带,一位迷你版锦衣卫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王安道:“国公子为何这样打扮呢,太子今天并不是公事召见,纯粹是有私事相询,何必穿得如此正式呢?。”

国诚道:“太子乃是国本,一言一行均是天下楷模,既然有事相询,微臣必然尽心尽责,岂敢轻漫。”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大殿。

国诚跪下给太子和西宫李选侍见礼,太子可能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半天没说,爱卿平身。

国诚怎么肯吃这个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

王安大喝道:“大胆,太子没叫你平身,你居然就敢站起身来,你有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国诚比他声音还大:“大胆奴才,我乃是大明六品武官,皇上亲军,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来管了。”

王安语塞,猛然想起这货完全是一个莽撞人,出手没有章法,宁远伯、顺天府尹、彭城伯都是叫这个家伙乱拳打死的。

国诚又道:“刚才给太子请安的时候,我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比给皇上请安的时间稍短一些。难道我想差了,原来给太子见礼的时间一定要比给皇上见礼的时间长,如果是这样,我再跪一下。”

太子见国诚把万历搬出来了,哪敢再治他的罪,便骂王安道:“混账东西,我见国诚一表人才,心中高兴,忘了叫他平身。你不但不叫他起来,反而故意刁难,是不是嫌我给的月钱太多了,再这样,扣你的月钱。”

王安心道:“你哪里给过我什么月钱,月钱都是宫里给的。靠你给,早喝西北风了。”

太子骂完王安,脸一板,问道:“国诚,你可知罪?”

国诚道:“不知罪从何来?”

太子道:“你引诱皇子成为低贱的商人,还敢说自己无罪?”

国诚道:“皇子并没有变成商人。”

太子道:“那我来问问你,香水是儿童乐园生产的吗?”

国诚默不做声,因为他听出太子并不是想追究皇孙成为商人的事,辩也没用,还是先听听他说什么吧。

太子见国诚没回答,以为他做贼心虚,接着质问道:“香水有没有卖?”

国诚还是不做声。

太子贪婪地问道:“听说还卖得不便宜吧,6两银子一瓶,一瓶就赚6两,好买卖啊。前些天,王安在皇店门口盯了一个时辰,有45个人进去买香水。这一个时辰,你就收了270两银子啊。”

国诚发现在太子实在是太可笑了,你当香水是空气呢,不需要成本的呀?把全部收入当作利润,完全没重新投入生产的自觉,卖完拉倒。国诚决定豁出去了,要保住香水工坊,不仅是为了对朱由检的承诺,更是为了大明妇女能用上香水,就是不知道大明有没有妇联,会不会送自己一块妇女之友的牌匾呀。

太子说:“这样吧,你把香水工坊送给我,我就不追究你带坏皇孙的责任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每个月给你100两银子,做为转让香水工坊的费用,你看怎么样啊?”

太子摆出一副给了你天大好处的嘴脸,让人恨不得在他的胖脸上狠狠地给上一拳。国诚当然不会给他来上一拳,虽然他给人的印象虽然是天下第一莽撞之人,但事实上,他只不过用这个表象来伪装自己。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子是君,他是臣,以下犯上,就算万历肯饶过他,百官会放过他吗?

国诚道:“不知太子可知香水的配方?”

太子心道:“要知道配方还找你来干什么呀,早就开足马力生产了。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探听你的秘密了,可惜你把香水工坊守得跟铁桶似的,什么也瞧不着。怎么着,今天想主动交出来了?行,本来只想给你一个月的钱的,既然你主动坦白,那就给你2个月的转让费好了。”

国诚道:“香水是用百花精髓,配合未满12岁的少男少女的汗液,用华陀古方精炼而成,过程之麻烦,就不用说了。关键是每做一瓶香水,就得用掉4两2钱银子的成本。再加上琉璃瓶、小木盒,一瓶香水的成本大约在5两之内。”

太子有点失望,还以为6两银子可以全得呢,没想到只能拿到1两银子,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想到香水商店那火爆的场面,太子的心又火热起来了:“那你卖香水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国诚道:“也就6000两银子吧。不过,太子爷知不知道儿童乐园是谁的产业吗?”

太子道:“不是你的吗?”

国诚道:“太子过奖了,想国诚只是一个7岁孤儿,怎么来的这么大的家当。万岁爷给了微臣7000两银子、一座大宅子和无数人手,才建起儿童乐园,微臣不过是万岁爷的小管家和挡箭牌而已。这6000两银子有5000两要解往内库,剩下的1000两不仅要支付工匠工资和儿童乐园的日常用度。不知太子爷是想要那解往内库的5000两银子,还是剩下的1000两呢?”

太子瞠目结舌:“这……这……”

王安赶紧来打圆场:“太子只是怕国公子把皇孙殿下带入歧途,既然是万岁爷的意思,太子爷也就不怕国公子做错事了。哈哈,你办事,太子放心哪。”

回到儿童乐园,国诚把今天在太子府的遭遇和朱由检说了一下,当然大力地夸奖了一番李进忠。

朱由检施政的最大错误就是干掉了大明皇室忠诚的狗腿子——阉党,而重用表面光辉正确而内里男盗女娼的东林党。有人说,东林党是伪君子,其实,他们远没到达那种修养。十几年后南明首辅马士英,字瑶草,被清军剥皮处死后,填上杂草,做到人皮玩偶,死得何其壮烈,东林党居然还有心情调侃道:“马瑶草生怀瑶死怀草。”这实在是超出了伪君子死要脸的境界,达到了死不要脸的高度。而阉党就好多了,至少阉党从不标榜自己是好人,但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因为大明繁荣,他们才能升官发财呀。

国诚怕朱由检对魏忠贤印象不好,影响未来复兴大明的计划,所以时时为他说好话。朱由检点点头:“李进忠能为我们报信,也不失为好人哪。不过,如果爹爹要拿走香水工坊就拿走好了,反正是一家人。”

国诚道:“你父亲是未来大明的皇帝,天下都是他的。而你以后只是一个小小的蕃王,如果不趁现在挣点钱,就蕃后就可怜了。再说你是6岁的小孩,一个大人抢小孩的东西,没羞!”

朱由检脸一下子红了,谁叫这没羞的太子是他爹呢?

国诚虽然成功保住了香水工坊,但也彻底得罪了太子,少不得要提防来自太子府的冷箭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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