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诚还是没有满足去参观明代的最高法院——大理寺的愿望。李长庚一移交到大理寺的天牢就突发急病,熬了几天就死了,此案就此不了了之。家眷们一个个暗道天可怜见,要是谋逆案坐实了,自己就完蛋了。真是死了他一个,幸福全家人呀。
魏忠贤果然守信,第二天就派来了一位才子,就是明朝有名的大奸臣阮大铖,今年的新科进士。看来阮大铖并不像是历史上说的,天启年间才依附魏忠贤,而是早就暗通款曲了。国诚当然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小人,但在国诚的眼中,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有小人的用法。只有不会用人的领导,没有不能用的人。什么“近君子,远小人”的说法是腐儒的观点,当年孟尝君不用“鸡鸣狗盗”之徒,早被秦昭王给宰了。

闲下来以后,国诚决定去招兵,嗯,马就先不买了,买来高头大马能给谁骑呀。国诚打听了一下,京城西北有个千户所,有很多军余。所谓的军余,是军户的子女,一出生下来就是职业军人,但是卫所里又不需要那么多士兵,所以拿不到正式的军籍。去那儿招人,应该可以招到不少人吧。

明朝的马路真是给马走的,不是给车子走的。车子上去摇摇晃晃,颠簸异常,国诚和朱由检坐了半天的马车,屁股都快颠成两半才到达目的地。陪同他们一起去招兵的有王承恩、阮大铖、客青青,当然还有五十多个侍卫。

卫所的千户叫吴天猛,他接到通知,知道皇孙殿下要来本千户所招兵,想为这些军余谋个好出身,所以立刻点齐十八岁以上年轻力壮的军余,单等皇孙来招兵。

国诚的目光扫过这些健壮的军余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年龄太大了,不好管理呀。

吴天猛见国诚摇头,怒道:“难道本卫所的军汉不够健壮吗?”

国诚道:“肌肉贲起,有够健壮。”

吴天猛又道:“难道本卫所的军汉不够勇猛吗?”

国诚道:“目光坚定中略带杀气,有够勇猛。”

吴天猛道:“那你为何摇头呢?”

国诚道:“年龄太大。”

吴天猛仰天大笑道:“十八岁的小伙子还叫年龄大,那我这个三十岁的千户算是老迈无用了。”

国诚道:“这次我来是招百名十二岁左右的男童。”

吴天猛目光一凝,怒道:“难道你想为京城那些老不羞招娈童吗,恕本千户不奉陪了。”

副千户冯玉道:“千户大人,国公子身着御赐飞鱼服,又言明是招锦衣卫,断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千户大人且看看再说吧。”

吴天猛重重地哼了一声,立在一边,权且袖手旁观。

国诚让侍卫们把考试用具搬出来,一一摆开。考试分四关,第一过,过隘口。将数对标枪立于地面,标枪并不对直,连上线以后曲曲折折,正像弯曲的小道,中间仅有一尺的位置供人行走。标枪的连线上缀着银铃,要求过去时,不发出铃声。

吴千户低声骂道:“还说不是招娈童,连银铃都出来了。”

冯玉道:“千户大人,我倒觉得有点意思。锦衣卫穿墙越户,正需要这种灵巧的身段。”

第二关是过草地,同样是在地面上插了数对标枪,不同的是,每对标枪在离地半尺多高的地方挂着铁丝,铁丝上缠着些铁蒺藜,考试者从铁丝下爬过。不用说,爬得不好,可是要受伤的。

冯玉和吴千户看着第二关,若有所思。

第三关是千里眼,隔着一丈的地方,站着一名侍卫,手上展示若干幅图,要求被试者快速说出看到的图案。

冯玉笑道:“这大概是为以后培养神箭手做准备吧。”

吴千户道:“有点意思,北方的鞑子就是这样从小开始培养战士。”

第四关是投名状,要求到自己捉来一只鸡或着别的什么动物,将其杀了,将动物血涂在脸上。

冯玉惊道:“这是什么考核呀,太恶心了吧。”

吴千户却道:“我觉得非常好,我们练兵一般都是练其体魄,少有练其胆量的。初次上阵,真刀真枪厮杀,十成本事中,只能发挥五成。这一招,把新兵的胆量练大,以后上阵,不会害怕了。”

侍卫们搬来桌椅,国诚和朱由检坐在一株大树底下,静候考试者上钩,呃,是前来。围观的人不少,但看到这古怪的四关却鲜有人问津。

最后有个大胆的少年问道:“我到你这当锦衣卫,管饭不。”

国诚拍了拍额头,笑道:“是我失误了。阮先生,请写张水牌,立在四关的前面。水牌上面写,今日招聘的锦衣卫,包吃包住,月钱1两银子,每年增加1钱。但我们的锦衣卫是要动刀枪的,胆小怕死的莫来。伤者视情节轻重,补偿1钱至二十五两银子,并安排工作。死者补偿家中纹银百两。文字你组织一下吧,把这个意思写进去,写得通俗易懂一些。”

阮大铖应了一声,先找吴千户去借水牌,然而撰写布告不提。

国诚转头对少年说:“只要不怕死,并且能过这四关,饭让你吃到饱,而且三天还有一次肉。你叫什么名字,想来试一下吗?”

少年挺胸道:“我叫国齐,姓陈,不怕死,让我试一下吧。”

说着少年站到第一关前面,往里就走。第一关看着简单,其实不易,一是线路太长,二是转弯角度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撞响铃铛。陈国齐小心翼翼地穿过好几个转弯,就在出口处,一不小心撞到一个铃铛。眼见铃铛要响,陈国齐一把抓住这个铃铛,手指抠住铃铛内的小锤,铃铛没响。陈国齐长舒一口气,心道,不会有人看见吧,谁知一抬头就看见国诚和朱由检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手呢。

陈国齐脸上一红,正想开口说重来一次,。就听见国诚道:“第二关。”

陈国齐心下大喜,知道第一关过了,连忙走到第二关,伏下身子。少年的身子单薄,铁丝在半尺高位置,看似很容易通过,但在爬行时,手和腿要弓起,身子必然抬高,铁蒺藜一挂就是一道血痕啊。耳边听着衣服被撕裂的“嘶啦”之声不绝于耳,等陈国齐站起来,背后已是血肉模糊。

陈国齐咬着牙说:“第三关。”

“儿呀,咱们不当这锦衣卫了好不好?”围观的群众中有一位中年妇女哭喊道。

陈国齐摇摇头,走到第三关,对举画的侍卫说:“开始吧。”

明朝没有电视,军户不爱读书,陈国齐的视力没有被祸害,这一关他毫无悬念地通过了。

看到第四关的题目,陈国齐犹豫再三,最后一跺脚,对中年妇女说道:“娘,对不起了,我发了月钱后赔一只鸡给你。”

说完,他一溜烟跑回家,将那只下蛋的老母鸡抓来,一刀将鸡头剁下,举起鸡,喷了自己一脸。

做完这些事,他走到国诚的面前,问道:“百户大人,我过关了吗?”

国诚拿起一支毛笔,端端正正地在征兵册上写下“陈国齐”三个大字,递给他看:“你说呢?”

经过文东来的耐心指导,国诚的字已经漂亮多了,已经由蚂蚁爬成功地晋级到乌龟爬。

陈国齐道:“大人,我不认识字。”

国诚心想,看来新兵中还得开展文化课啊。他叹了口气,道:“你被录取了,去皇孙殿下那里吧。”

朱由检把陈国齐的衣服撩起,以金创药涂在他的背上。这是国诚和朱由检商量好的,由朱由检为受伤的新兵涂药,借此收买人心。

吴天猛道:“你没调查身份,就给他5两银子,不怕他携款潜逃啊?”

国诚道:“跑了更好,5两银子验出一个士兵的忠诚与否,我觉得很划算。”

吴天猛点点头道:“百户大人心胸果然宽广,陈国齐确实是本卫所的军余,不是冒名顶替,不会逃跑。”

有了人带头,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人。在四关前面,少年们排起了长龙,一个一个接受考验,结果自然是有喜有忧。

到了太阳西斜时,已经招聘到113名少年,国诚把毛笔一放,人够了,他毕竟只是个百户,手下只有100名的限额,不可能无限制招下去,况且这只是他试水练兵,兵少一点好管理。

吴天猛走过来,扭扭涅涅地说:“不知国大人可不可以开个后门,将犬子收入锦衣卫中?”

毕竟中午对国诚破口大骂,现在又有求于他,吴天猛有点不好意思。

国诚一口答应:“行啊,没问题,到时候安排他守儿童乐园,既轻松,又愉快。”

吴天猛道:“不,我想让犬子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训练、一起战斗。”

国诚眉毛一扬:“这是为什么呢?”

吴天猛非常郑重地说道:“从国公子的言行我可以看得出,你是做大事的人,跟着你混,日后必有出息。我在卫所训练军队,就是希望能上沙场搏个功名,但肩负保卫京畿的责任,恐怕日后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我希望儿子能比我强。”

国诚似笑非笑道:“你舍得吗?”

吴天猛握了握拳,咬了咬牙,道:“舍得。”

国诚道:“那请吧。”

吴天猛道:“请什么?”

国诚道:“请参加测试啊。”

吴天猛回头喊道:“苟儿,来,参加测验了。”

接着吴天猛转回头跟国诚介绍:“国公子,这是小犬吴苟平。”

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跑过来。这少年气呼呼地说:“说了,人家不叫吴苟平,叫吴虎平啦。”

国诚听到吴天猛取的名字暗暗发笑,道:“我做个主吧,你只要通过这四关,就叫吴虎平。”

吴苟平疑惑地看着国诚道:“你说的话管用吗?我的爸爸可是千户呢。”

吴天猛喝道:“苟儿,不许胡说,国大人是锦衣卫百户,说的话肯定管用。”

吴苟平喜道:“哈哈,我终于可以改名了。”

说着,吴苟平就窜到第一关前面,七扭八拐,一下子就出来了,连一个铃铛也没碰响;第二关,也不怎么搞的,他居然只用指力和腹力,硬生生地爬过来了,一只铁蒺藜也没勾着;第三关有点难,因为天已经快黑了,但他眼力惊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第四关,吴苟平没有丝毫迟疑,抓来吴千户最喜欢的报晓公鸡,一刀就宰了,涂了一脸的血。

国诚喜道:“吴千户,皇孙殿下喜得一员虎将啊。”

吴天猛哭丧着脸说:“国大人,我痛失报晓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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