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莫雪鸳也一夜未眠,即便她心里期待冷子烨能先低头,可冷子烨真低头了她却犯愁了,不晓得他日冷子烨知道有野心和阴谋的人不是恨无殇,而是自己时,会是怎么个反应,还会不会如今日这般大度,介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翌日,莫雪鸳一行人继续赶路,差不多十天的时间,终于到了天朝与苗疆临界的宜城。且说这路上还算顺畅,除去被贼匪劫过一次,基本没出什么乱子。莫雪鸳到现在都还费解,那些贼匪是不是瞎了,明晃晃的‘皇’字旗都没看到,活该被端了老窝!

相比皇都,宜城显然萧条许多,但也不失为繁华,经过闹市,莫雪鸳终在城东寒王府见到了冷啸弈。

初见冷啸弈时,莫雪鸳险些没认出来,曾几何时,冷啸弈也是威风凛凛的铁骨男儿,可眼前之人却憔悴的好像风一吹便要跟着飞走一样,身形瘦弱,脸色蜡黄,颧骨凸起,那双眼红的跟兔子没有两样。

“莫雪鸳……你来了?”看到莫雪鸳,冷啸弈勉强挤出笑意,却在下一秒身形一晃,莫雪鸳不及反应,本能的上前搀扶。

“寒王,你这是几天没睡了?”

且在莫雪鸳将冷啸弈扶进房间后,几经询问方才知晓,肆虐在冷啸弈体内的蛊虫叫‘梦魇’,是一种十分霸道的蛊虫,但凡中蛊之人,只要睡着,便会恶梦连连。所做恶梦,会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若惊醒还好,更有甚者,会让人在睡梦中生生吓死。

“王爷这是得罪谁了?”莫雪鸳本想扶冷啸弈到床上休息,他却只肯坐在椅子上,看得出,冷啸弈很怕上床。

“不知道耶……别说本王了,莫雪鸳,你过的好不好?当初本王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皇上对你好不好?听说你被封为皇贵妃了?应该很好吧?你不晓得,本王有多担心你!”冷啸弈拉着莫雪鸳手,一连串问出好些问题。

“当初若非寒王,雪鸳未必活得到今日……”看着冷啸弈眉宇间的真诚,莫雪鸳哑然失笑,倘若冷啸弈知道自己是淳于燕,口气一定不一样吧,他必会说,你不晓得,本王有多想你死呢!

就在这时,门外有管家端着汤药走进来,“王爷,您该喝药了。”

管家朝莫雪鸳施礼后,将一碗黑汁端了过来,见冷啸弈想也没想的将瓷碗握在手里,莫雪鸳不禁开口,“这是什么药?”

“这是荨麻叶熬成的汁……”不及冷啸弈阻止,老管家已然和盘托出。

“王爷你疯了!不许喝!”莫雪鸳伸手夺过瓷碗,柳眉紧蹙。‘毒物典尊’有过记载,荨麻叶有毒,虽不致命,可服食却会令人有如刀刮蠕肠般痛不欲生。

“莫雪鸳你快还给本王!”冷啸弈急的伸手去抢,莫雪鸳气不过,砰的摔了瓷碗。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种东西也敢拿来给王爷喝,不想要命了!”莫雪鸳冷蛰看向老管家,眼底怒意鼎盛。

其实想想,彼时身为淳于燕的时候,她也不是真恨冷啸弈,只是不喜欢总有那么个人净天在耳朵旁边提醒自己是个毒妇罢了。

“老奴有罪!”老管家扑通跪地,诚惶诚恐。

“你别怪他们,如果不是荨麻叶,本王怕是活不到现在……莫雪鸳,你不知道本王有多害怕睡着……那些梦有多可怕……”冷啸弈涩涩开口,眼底闪出晦暗的颜色。

“可是荨麻……”莫雪鸳还没说完,便见冷啸弈身体摇晃两下,砰的倒在了桌面上。

“皇贵妃莫怪,王爷已经有十天没合眼了……”地上,老管家眼圈儿泛红,低声道。莫雪鸳不知道冷啸弈所谓的恶梦有多可怕,只道若他再不休息,真的离死不远了。

且将冷啸弈扶到榻上之后,莫雪鸳将老管家叫到正厅,此刻,冷子烨亦从军营赶回来。依着冷子烨得来的消息,冷啸弈从未离开过宜城,也从未招惹过苗疆的人,此番中蛊毒,根本就是苗疆主挑衅!

从老管家的话里,莫雪鸳也没问出一二,只知自中蛊虫以来,冷啸弈过的并不如意,每每自恶梦中惊醒,都会满头大汗,蜷在床头许久才能缓过神儿。

老管家还说,冷啸弈的梦话里,他听到次数最多的两个名字,一个是‘淳于燕’,一个是‘莫雪鸳’。

晚膳的时候,莫雪鸳去瞧了冷啸弈,虽然没醒,冷汗却已浸温锦枕,莫雪鸳纠结要不要把他叫醒,可想到冷啸弈有十天没睡,终究没忍心。

“啸弈没醒?”莫雪鸳回到正厅的时候,冷子烨并未动筷,实则他也吃不下,不管怎样,冷啸弈都是他的亲弟,见他受苦,冷子烨心里并不好受。

“嗯。”莫雪鸳心情沉重,点头应道。就在这时,老管家急匆跑了进来,先朝莫雪鸳施礼,尔后将手里的请帖递向冷子烨,说是在府门发现的,并未看到送请帖之人。

冷子烨惊诧打开请帖后下意识皱眉,莫雪鸳浅步走过去,内容没看清,只看到‘寒千陌’三个字,此不是别人,正是苗疆主。

“请帖上说了什么?”见冷子烨神色不太好,莫雪鸳狐疑问道。冷子烨不语,只将请帖递过来,莫雪鸳垂眸,不免唏嘘。

寒千陌娶第七十二妃,邀冷子烨观礼。

“如此看,王爷与苗疆主似乎是旧识,那事情就好办了。”莫雪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她没猜错,这寒千陌定是记恨上冷子烨。

其实冷子烨与寒千陌的恩怨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无非是寒千陌喜欢的女人在看到冷子烨后,一见钟情,死活要跟冷子烨私奔回天朝。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冷子烨怕麻烦,在接到美人私奔的信笺后,竟然连夜跑回了天朝,害那美人苦守一夜,最终被寒千陌逮了回去。当然,这些也只是当时出使苗疆的使节们带回来的说辞,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或许也没那么好办……莫雪鸳,那个……本王不去行不行……”冷子烨纠结之际,忽听侧厢房传来一声狂吼,莫雪鸳心下陡然震,先一步冲出正厅,冷子烨随即跟了出去。

莫雪鸳不知道冷啸弈到底做了怎样的恶梦,才会如现在这般惊惧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本就红肿的眼睛充满血丝,眼中透着无尽的骇然。

“不要……皇兄不要!”床榻上,冷啸弈双手握拳狂砸自己的脑袋,惊恐万状。莫雪鸳再不犹豫,登时冲过去将冷啸弈抱在怀里。

“不要杀了……皇兄不要杀了……淳于燕……你好可怜……雪鸳!皇兄!你杀了我吧!来啊!”冷啸弈空洞的双目仿佛无底深渊,黑的骇人,嘴里狂吼着,乞求着,有泪自眼角滚落。

“都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莫雪鸳紧紧揽着冷啸弈,阻止他那样伤害自己。

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冷啸弈方才平复下来,而平复下来的他,却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颓然之态,整个人像是打了场仗一样,几欲虚脱。

“六皇兄?你还没死啊!”看到冷子烨的时候,冷啸弈眼中闪出欣喜。

“是啊,没让你失望吧?”冷子烨忍了刚刚的心疼,勉强挤笑走到榻边。

“你命可真长……”冷啸弈苦笑之余看向莫雪鸳,“雪鸳,本王想跟六哥说会儿话,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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