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恨无殇横卧在自己床顶上,莫雪鸳的脸顺间垮塌下来,这是什么情况,冤鬼缠身?这丫活的时候话少,死了比活的时候话还少!
恨无殇不追问当日之事,莫雪鸳自不会作死的没话找话,于是这一夜,莫雪鸳想好好睡一觉的心思破灭了。

对于鬼这类物种,莫雪鸳先前是不信的,可自重生之后,莫雪鸳觉得万事皆有可能,之后又在盛璎珞那里见识到了以勾魂摄魄为主的厌胜之术,尤其恨无殇此刻就住在自己身上,如此,她坚信不移了。

瞪了一夜的眼珠子开始发涩发麻,黎明时分,莫雪鸳终于扛不住小憩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床顶空空如也。

“娘娘,您看上去好像很累?”梳妆台前,青宁看着莫雪鸳一对黑眼圈儿,忧心问道。

“青宁,如果被鬼缠身的话,你会怎么办?”莫雪鸳透过铜镜,特别认真的看向身后正为自己梳头的青宁。

“喊救命啊!”青宁的回答让莫雪鸳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早膳的时候,莫雪鸳将这个问题抛到了桌面上,还刻意将白斩跟暖音一起叫出来,由着大家竞相讨论。

排除那些不靠谱的,莫雪鸳总结了几条:吃蒜,贴符,泼狗血。

“你们在聊什么呢?”稚气的声音传进来,紧接着便是一头张扬红发的冷闲庭蹦跳进来。

“闲庭?你什么回来的?”初见冷闲庭,莫雪鸳十分欢喜的还要迎上去,却在下一秒,脸色一怔,恨无殇生前最在乎这个小徒弟,他来紫月轩,该不会是找他吧?

“刚回的呀,师傅说让我在这儿等他!”冷闲庭一语,冷子烨与暖音顿时恍然,意味深长的看向莫雪鸳,皆被莫雪鸳警告的瞪了回去。

为了免受冤鬼缠身,莫雪鸳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把冷闲庭哄骗回了逍遥阁,尔后又命青宁准备了大蒜,符咒,还有新鲜的狗血,静待时间流逝。

一天的时间,莫雪鸳得着闲空便会嚼两瓣大蒜,嚼的青宁都不敢近身了。

“娘娘,白苏刚刚来过,说是宸妃约娘娘酉时合欢殿见。”莫雪鸳刚要将手里的蒜瓣儿扔进嘴里,突闻青宁开口,方才恍然,焰翼已经走了,盛璎珞这两日未免消停的有些过。

酉时将近,莫雪鸳如约入了合欢殿,殿内幽蓝鬼火摇曳不止,青烟徐徐升起,整个房间一片烟雾缭绕,呛的莫雪鸳咳嗽不断。

“白苏,你出去。”盛璎珞眼中无甚戾气,即便如此,那张脸还是惊悚的,两日不见,原本凹低的眼眶越发深陷,眼珠灰白,头发蓬乱,人也似瘦了一大圈儿。

“青宁,你也出去。”莫雪鸳亦挥了挥手,青宁虽担心,可想着暗处有暖音在,便退了下去。

房门合紧,盛璎珞厚唇抿了一抿。

“吃了这么多大蒜,为了防我?”盛璎珞不似初时气焰,语气竟带着些凄凉。

“还真不是。”莫雪鸳不想解释。

“为什么没跟翼离开?”盛璎珞泛白的眼珠已经表达不出太多的情绪,声音也少了起伏,可见她此时是平静的,又或者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局,我从未用情,又怎会被情所困,由他说怎样就怎样。”莫雪鸳淡声开口。

“可他偏偏不信,由我如何解释,他都不信,莫雪鸳,你说这是为什么?”盛璎珞蹙着眉,有些头疼,这个问题她反反复复问自己,好多次。

“因为他不爱你了,又或者,从来没爱过。”莫雪鸳话说的刻薄,却是事实。盛璎珞惨笑起身,自柜子里拿出一幅画,缓缓摊在了桌面上。

幽蓝鬼火下,那画中美人清雅幽绝,美艳无双,嫣红樱唇似勾非勾,含春凤眼似笑非笑,何等的倾世芳华。

“这是谁?”莫雪鸳情不自禁的屈指滑上画中仙子一头漆黑长发。

“他说整个焰城,唯我资质最佳,修习巫术必有大成,我答应了。他说蓝焰巫术虽会反噬,可威力无穷,他求我,我答应了。他说去吧,只有天朝一方圣土才能掩施展巫术时的冲天怨气,我答应了……”盛璎珞双手抚着画中美人,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画上,透着淡淡的红。

莫雪鸳惊讶看着画中女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办法跟眼前的盛璎珞联系在一起。

“两年多的时间,我替他除掉了三十七个人,直至江城城主江崇虎死于白相术之后,我已经耗尽精力灵气,勉强支撑,只想为他除掉邺少枫,如此,西域五城归他麾下便指日可待。”盛璎珞的眼泪落在画中美人的眼角,便似美人在哭。

“是不是觉得很傻?”多么相似的两个人,便如她对冷傲天,签就签了,只盼你江山安好。

“我恨顾如是,恨你,恨你们有着如花美貌,恨你们跟他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那么刺眼!”眼泪密集成串,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在美人图上,盛璎珞的声音嘶嘶哑哑,扯痛了莫雪鸳的心弦。

“他不该这么无情待你。”莫雪鸳想要伸手安慰,却知再真心的安慰也抚不平盛璎珞心里的裂痕。

“无情……是呵!他是真无情!不然怎么会在两年前就给我下了‘噬心术’!他是想让我死啊!莫雪鸳,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说啊!为什么!”盛璎珞泪水决堤,双手狠狠撕扯着桌上的美人图。

碎片漫天飞舞,凌乱落地,盛璎珞的眼睛,流下两行血泪。

“噬心术?”多么歹毒的名字,只是听听,便觉心颤,莫雪鸳心疼的看着在绝望中呐喊的盛璎珞,像是在看冲天火光中的自己。

“中了噬心术的魇镇师,每次施术,都会三倍流失心血,难怪他会催我给冷子烨下白相术,原来他是算准了,除掉邺少枫后,我仅剩的心血,只够用一次白相术,之后,油尽灯枯,我必死无疑……必死无疑……”盛璎珞不再疯狂的咆哮,怒吼,只静静的站着,双手垂落,血泪沾湿衣襟,形似鬼魅,半点人形也无。

“盛璎珞……”莫雪鸳失声唤她。

“从选中我的开始,他便已设定了今日的结局,他……竟然从一开始,便将我圈在局里,枉我为他拼尽元气,枉我一生为他……我没猜中开始,注定猜不到这样的结局!”

心,轰的一颤,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了吗?是啊!她居然也没想到这层,彼时冷傲天虔诚跪在父亲面前,以皇子之身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求这一段姻缘的时候,他就已经算计好了结局!

原来是这样……

“是他告诉你这一切的?”莫雪鸳无力安慰盛璎珞,她的心,一样的痛。

“他说我背叛他,说我因为妒恨解了邺少枫的白相术,可那一晚,他根本没在琼羽阁,如果不是以噬心术洞悉我的一举一动,他如何得知……”盛璎珞的眼睛全白了,她看不见了。

“你要我做什么?”莫雪鸳的声音低低沉沉,似有什么灼烧肺腑,连说话都牵扯着疼。

“三日后,白苏会去找你,求你,别拒绝她。”盛璎珞唇角渗出鲜血,枯白手指摸索着按在了桌面上,身体随之坐回到莫雪鸳身边。

“我答应你。”不想问为什么会找到她,会求她,只想完成她的心愿。因为已经很可怜了,所以不想让她,让自己再可怜下去。

莫雪鸳离开合欢殿后,白苏默默站在盛璎珞的身边,眼泪无声滑落。

“开始吧……”

夏末秋初,夜风袭过,微微的凉。青宁一路无声的跟在莫雪鸳身后,回到紫月轩后便被莫雪鸳遣退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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