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风吹过,叶宇却是良久的伫立在树下,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将永远失去这位前辈了。
“常说世事如棋,但在那纵横交错的经纬之间,无论是黑白双子,还是执手对弈的人,都难以隔离这纵横交错的情网啊……”

叶宇微微颔首,仰望月空,举坛饮酒:“杀戮过重……前辈,弟子记下了!”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这些年的一段段经历串连起来,叶宇才逐渐意识到了,他这个以天下为棋盘,以人作棋子的下棋者,却一直都是别人的一颗搅乱风云的棋子。

济公,这个对自己有恩,而又千古留名的圣僧,可以说是最杰出的操控师。

修心不修口的济公,原名李修缘,至于因何出家为僧,一直以来都是版本无穷各说纷纭,甚至不乏有神怪乱力一说。

这些叶宇曾经在后世可谓是一清二楚,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位得道高僧出家的根由,竟然是源于一场富二代夺爱的三角恋爱。

至于这三人的感情纠葛,叶宇并不想过深挖,因为这毕竟是上一辈人的私人纠葛。不过就行事风格而言,自己的母亲柴婉月与济公倒是颇为相似。

一个为了复仇隐忍二十余年,甚至不惜与朝廷对立,而另一个则是为了报复,风轻云淡的利用了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种种事端,却是关键性的将他叶宇推上了今日这一步。

不过正如此前叶宇说的,他并不会因此憎恨济公,因为凡事都是有着前因后果。

即便这一路可能被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他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这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可谓功不可没。

或许是心境得到了释怀,如今的叶宇突然明白了那诗谶的后两句深意。

背向繁华归复始,半问一捧土压身……

半问,‘問(问)’字竖劈一半,正好分开两个形似对立的‘君’字;

一捧土,一土组合,便是个‘王’字!

两者组合,便是君王二字。

他如今远离皇权中心,来到这相国寺藏经阁静修,其实也正是一种还本朔源。他因佛缘治腿疾,因佛缘而夺皇权,也因为佛缘而落得无妄病患!

……

相国寺中,一坛浊酒泯恩仇,京城中的权利争锋,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蒋芾被罢免宰辅之职后,也直接被排挤在枢密院的权利之外。

晋王柴叔夏不仅接掌首辅之职,更是总揽了枢密院的军事权力,俨然有了当年高宗时期,秦桧一手遮天的势头。

这一下,让朝廷不相伯仲之间的权利角逐,立刻有了倾斜之势。

由于文臣集团支柱之一的岳霖,在其子岳琛的深谈劝说下选择退出,这本就让朝野的文臣集团趋于弱势。

如今又加上蒋芾的颓势,这接二连三的主心骨倒塌,更是给了柴叔夏最好时机。

因此在蒋芾被免去宰辅之职不久,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里,曾经以蒋芾为首的文臣集团,接连受到柴叔夏等人的弹劾打压。

这一番裁减、弹劾、打压多重排挤斗争之下,无数文臣官员纷纷落马,同时也更有数倍的文官不顾节操,选择了临阵倒戈投向了柴叔夏的阵营。

如此一来,在叶宇一朝的大臣中,刚形成的******顷刻土崩瓦解,如今刚被立为太子的赵斌,彻底被孤立了起来。

情况还不仅如此,就连带着苏氏一族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因为朝野上下,能够支持小太子赵斌的势力,除了蒋芾这一帮文臣集团外,就要数皇后苏月芸的娘家苏氏一门。

苏全忠掌管着当年叶宇留下的产业,如今可以说是家族崛起、富可敌国,不仅苏氏子弟迅速扩张盘根错节,更是融入朝廷担任官职。

如今柴叔夏在朝野以雷霆手段得以整顿,那么第二刀自然是挥向苏氏一族。

皇后苏月芸母子二人,柴叔夏自然是是不敢轻动,可是苏家其他众多官宦外戚,柴叔夏却是首当其冲毫不客气。

面对苏氏众人的纷纷请愿,皇后苏月芸也是义愤填膺大发雷霆,虽说后宫不能干涉朝政,但她还是向皇太后柴婉月告状!

可其结果却换来皇太后的严厉训斥,深受委屈地苏月芸自然是不敢顶撞,于是领着小太子赵斌只得离开婉月宫。

不过却在回宫的途中,与始作俑者的晋王柴叔夏相遇了!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柴叔夏迎上这母子二人的驾辇,只得躬身施礼见驾。

“原来是皇舅,本宫见皇舅步伐轻轻满面红光,可是真是老而弥坚!”

一向端庄大度的苏月芸,经历这些时日的两头受气,如今见到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不免心头生了暗火!

柴叔夏闻言,却是神态依旧,郑重道:“为陛下分忧,为大宋效力,乃是臣之本分,大宋如今边关捷报连连,臣也是替陛下、替朝廷高兴啊!”

“哼!但愿皇舅言行归一,可别走了那王莽、霍光之辈地旧路才是!”

“……”

柴叔夏脸色一沉,蚕眉微微一凝,却是面露惶恐道:“老臣岂敢,皇后娘娘言重了,老臣忠心可昭日月……”

柴叔夏正准备予以行礼解释,却被走下了驾辇的小太子赵斌扶起:“皇舅爷的忠心天下皆知,母后不过只是说说而已,皇舅爷不必如此惶恐,快快请起!”

赵斌虽然只有三岁半,但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失皇子威仪。

“谢太子殿下……”

赵斌抓住柴叔夏的手,一副可爱的样子望着对方:“皇舅爷,您定有要是觐见皇祖母,斌儿就不留您了,改日得闲暇,记得来看望斌儿哦!”

“老臣遵命!老臣告辞……”

“皇舅爷慢走……”

赵斌说着,还不忘挥动着他那肉嘟嘟的小手,向柴叔夏做了可爱的告别。

柴叔夏神情异样的转身离去,可是心中却是一紧,因为就在方才他与赵斌对视的那一瞬,却猛然间有了短暂失神。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目光如此深邃如海……”

行至远处的柴叔夏,不由心中腹诽了一句,随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驾辇,冷冷一哼:“不管是不是错觉,本王都该庆幸没有选择你!”

说完,一甩袍袖,直奔婉月宫而去。

凤辇上,苏月芸显然因为自己儿子唱反调很不满,于是没好气道:“方才皇儿为何……”

“母后,您说的没错,他是王莽、霍光之流!”话未说完,赵斌咬着小手指直接开口打断了。

“嗯?那我儿方才为何要替他说话?”

“嘿嘿……”此时地赵斌稚嫩地脸色,却是露出了一丝不可琢磨的坏笑,“母后,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

“是呀,母后,这样的格局不好么?”

“可是我儿要知道如今形式,对你可是极为不利啊!”

赵斌摇了摇可爱的脑袋,一副老神在在的说:“母后,您错了,孩儿这个太子,您与孩儿说了不算,皇祖母说了也不算,晋王说了更不算,既然如此,又何须多虑?”

“斌儿,你……”

苏月芸用着异样的目光看着怀里的赵斌,似乎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那种感觉极为微妙,既有往昔的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

“父皇常跟儿臣说,身为皇子本就得天独厚,若是不能懂得因势导势,不能俯览一切变幻局势,那么……就不是他心中理想接班人!”

赵斌默默的说着,说的风轻云淡,说的含蓄内敛,说的让苏月芸心中骇然不已!

儿子的话虽让苏月芸心生震惊,但是也勾起了对自己夫君的担忧。

这些日子一直苦撑着那份坚强,因儿子的这句话,却是戳中了她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默不作声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两行清泪滑落面颊。

“斌儿,你父皇他……”说着说着,已然是无语凝咽。

“母后不哭,母后不苦。”赵斌乖巧的用小手,给母亲擦拭泪水,口中糯糯地安慰着,“儿臣何尝不担忧父皇的病症,不过儿臣相信父皇一定能挺过这个难关!”

“嗯,一定能挺过去的,已让你外公不惜代价寻请民间医者了,希望会有好的消息……”苏月芸轻拭泪痕,故作轻松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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