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客厅里,叶宇与李道二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着。虽然二人都是眉宇含笑,但各自心里却有着一份警惕之心。
时而对方借故隐含两句调侃的话,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接过来,然后再伺机反击回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老一少在客厅里虽是谈笑风生,但言语的隐含之中,却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叶宇论起机智反击,却也是其中妙手,丝毫不输于李道。

“呵呵,叶大人学识果然广博,真乃让老夫大开了眼界!”

对于李道的赞赏,叶宇也是含笑应对:“李将军过誉了,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便是学识再如何渊博,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呐……”

“呃呵呵,叶大人说话真是风趣!”

李道听出了叶宇的言外之音,这是在埋怨他在宜州势大,掌控定远军的军政要务没有将钦差特使放在眼里。

这一点李道倒是坦然接受,但暗讽他是不通文墨之人,他可就有点不服气了。

于是笑声过后,李道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然后笑道:“平日里老夫也研究一些诗词楹联,今日有叶大人在此,不妨对老夫指点一二!”

“李将军,我看不必了,晚辈这浅墨之学难登大雅之堂,岂敢说什么指点二字?”

“嗳,叶大人太谦虚了,莫说是我大宋,就是番邦诸国,又有谁不知叶学士是天下名士,叶学士就不用推迟了!”

好家伙,不喊大人喊起了学士,这是明显的有意刁难。

但他叶宇今日既然来了,就是要会一会这个李道,岂能在此心生胆怯的道理?

于是故作犹豫片刻,这才拱手谦让道:“既然李将军有此雅兴,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嗯,好!那请叶大人听上联,老夫的上联是:阎王未点生死簿,此子来自何处?”

这个上联一经说出,倒是让叶宇神色微怔,这上联明显是在暗讽他叶宇。说他叶宇不仅是个小子,而且还是个早死的小鬼。

阎王还没有勾画生死薄,这小鬼就已经前来报到,故此会问:此子来自何处?

这其中用意,不仅在暗骂他是个早死的短命小鬼,而且最后一个问句颇为巧妙,寓意他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叶宇今日登门拜访,李道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上联,无非是有驱赶怠慢之意。

出完上联的李道,似有深意的与马千里对视了一眼,随即一脸讽刺的看着叶宇,等待叶宇该如何应对。

叶宇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真是不简单,如此巧妙地用对联骂人,倒是用意十分的新颖巧妙。

随即轻轻地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之后,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道不明其意,于是便疑惑道:“叶大人为何发笑,莫非是已经有了下联?”

“不瞒李将军,晚辈正是想到了这下联,才会如此乐不可支……”

“哦?还请叶大人赐教!”

“玉帝怒闻苟残声,将獠踢出人间!李将军觉得这下联对的如何?”叶宇眉目含笑的冲着李道轻声问道。

“呃,对得好,叶大人不愧是天下名士……”

李道眼角微微抽动,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这种神色看在叶宇的眼中,倒却是极为有趣的。

苟延声,寓意苟延残喘,既是暗指李道苟延残喘,又以此代替年迈体弱的老人。

这三个字的用意之妙,在于能够直接与上联相通,将骂叶宇的语境,直接由年轻人转变成年迈老人。

二人对局,一老一少,除了他这个年轻人,那剩下的就只能是李道这个老年人了!

这就等同于借花献佛,借李道的讽刺语句反讽过去。獠者,禽兽也,这无疑是在暗骂李道是个禽兽。

此下联除了反讽之外,其实还有一层现实意义在里面。

李道位高权重又是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但为何不留在朝中任职,却留守这宜州多年?

说到底,还是当今皇帝赵昚对李道的不信任。

虽然掌管一地的军政大权,但外放的官员若不是镇守边关,那就是一种失宠的表现。

李道这个人,很显然不受赵昚喜欢,故此才会这些年一直未有回京就职。

而叶宇这下联‘玉帝怒闻苟残声,将獠踢出人间!’,其实也是将赵昚比喻成玉帝,而他李道就是那个苟延残喘的老鬼,将其踢出了朝廷的权力中心。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李道则更是深有感触,故而这下联的讽刺可谓是极其露骨。

一旁的马千里急忙出来解围,先是向叶宇行了一礼,随即恭敬道:“学生马千里,素闻学士才华冠绝,在此学生有一上联,还请叶学士指教!”

“你就是马千里?”叶宇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想起了当初树林中济颠说的英鸿徒弟马千里。

马千里对于叶宇此番神态很是不解,于是疑惑道:“叶学士识得学生?”

“呃,呵呵,早就听闻李将军身边有一得力谋士名唤马千里,故此本官也是只闻其名罢了……”

“叶学士过奖了,学生不过是李府中的一个幕僚师爷,岂敢称什么谋士!”

马千里谦逊之后,便直接步入正题:“学生这上联是: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噗!

此联一出,刚饮下一口茶的叶宇,顿时喷了出来。

倒不是他被这上联难倒了,而是因为不久前他在绍兴一品香茶楼,曾用此联替曹雪莹解了围。

当时茶楼里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出的上联是:红绿青蓝紫,是谁家的裱纸;

而他为了替曹雪莹解围,因而对的下联是:稻粱麦黍稷,该哪杂种先生?

如今这幅对联,经过这马千里略作修改,由当初的五谷成了六种粮食。

虽说不算太难,但自己的对的下联,如今被人拿出来当做上联考自己,这多少有些别扭。

况且这马千里一口一个学生,这先生二字很明显就是冲他而来的,要比当初茶楼的意境更加的贴切。

叶宇双眉微皱的看了马千里一眼,暗忖此人好生了得,竟然会用他的下联,如今反过来为难他。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是明摆着是让他叶宇自相矛盾。

李道在一旁轻捻胡须,为马千里的上联赞叹道:“好,此联极好,我们为官之人虽身在官场,但也不能忘了朝廷的根本。”

“老夫曾在圣驾前聆听圣训,陛下常说,以农为本才是千秋根基。叶大人,你我皆是朝廷命官,对于这五谷的收种时令,应该有所涉及才是!”

听着李道这一番高谈阔论,叶宇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心说咱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厚颜无耻行?

随即叶宇端起茶盏,一脸不屑道:“诗书礼易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呃……

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诗书礼易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上下工整丝毫不差,而且以下联的最后‘老子’点题,直接将上联的讽刺掩盖。

别管杂种不杂种,就算再杂种,咱也是老子!

年少轻狂敢称老,这让客厅里的李道与马千里均是脸色涨红。

年纪最大的当属李道,如今已经是年近六旬,就连最年轻的的也有五十岁左右。

在这种老人环绕的情况下,叶宇自称老子,可以说是猖狂至极毫无尊卑!

啪!

李道胡须微颤的拍动桌案,语气生硬的怒气道:“楹联诗词乃是娱乐,叶大人此举可是过头了!”

“哦?李将军此话何意,晚辈可是一直恭敬有礼……”

“哼!叶大人虽说才华冠绝,但在我等年长之人面前称之为老子,难道这不是有违伦理纲常之道?”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叶学士为何发笑?”马千里此刻脸色有些涨红,但仍旧凝神静气的询问道。

“二位误会叶某的意思了,这所谓老子,乃是道家始祖,著有《道德经》,本名李耳,又名老聃,世人尊称为老子!”

叶宇说到这里,却极具兴趣道:“话说老子应该是李将军的祖宗才是……”

“呃!!!”

李道被叶宇这句话噎得是半天无语,没想到这叶宇不仅一语双关避开了质问,反而顺杆子往上爬,成了他李家的祖宗。

都是姓李的,若说李耳是祖宗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李耳的名气自唐朝就开始不输于孔子。

因为唐朝是李氏的天下,李氏一直以李耳(老子、老聃、太上老君)的后人而自居。

所以叶宇非要说李耳是他李道的祖宗,他李道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叶宇的这句话,却是很有占便宜的嫌疑。

‘老子应该是李将军的祖宗’,这句话一语双关用意颇深,表面上是说这李耳是李道的祖宗,其实也可以说是叶宇自称老子,成了李道家族的祖宗!

好家伙,本来李道是打算质问叶宇,以此好压一压叶宇的气焰。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由父子关系,成了祖孙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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