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乌捷……卡乌捷……”荀彧呻吟着,眼皮却重得像压了两块巨石,怎么也睁不开。
“别动,别动。”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哭音。

荀彧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只是不停的叫着:“卡乌捷……卡乌捷……”他记得那个黑黑的小脸,那是曾经救了他的命,又对他一往情深的蛮夷姑娘卡乌捷。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卡乌捷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荀彧伤成这样还记得她,伤心的是荀彧伤得不重,就连刘辩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千里迢迢,吃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玄冥海,她可不是想来看荀彧这副模样的,更不想给荀彧送终。

“你快过来看看啊,你快过来看看啊。”卡乌捷跑到刘辩身边,将他拽到荀彧身边,泣不成声:“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

“死不了!”刘辩有些不耐烦,能做的他已经全做了,荀彧伤得这么重,难道还指望他起死回生?就算是华佗在这儿也不敢打包票。他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没东西吃,他会先饿死。”

“我知道,我知道。”卡乌捷虽然听不懂,却明白了刘辩的意思,抢过他手里的勺子,去准备晚饭,临走前又对刘辩连连拱手,挤出一丝笑意,央求刘辩帮荀彧疗伤。

刘辩哭笑不得。坐在荀彧身边,打量着被包成粽子的荀彧,嘿嘿笑了一声:“荀彧。知道我是谁么?”

荀彧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知道不停的念叨着:“卡乌捷……卡乌捷……”

“什么君子!”刘辩无可奈何的唾了一口。“死到临头,心里还惦记着姑娘。伪君子!”

……

貂蝉坐在帐中,双手托腮,看着明亮的篝火,听着铜壶里的鹿奶在咕咕冒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绯红,眼神迷离。

帐外。突然想起驳兽的怒吼声。貂蝉惊醒,连忙拿过衣服披上,钻了出去,喜不自胜的叫道:“夫君。你回……”话刚说了一半,她就愣在那里。

十余步外,站着一个身影,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却能感受到一种野兽般的气息。

貂蝉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掩住了嘴巴。

驳兽叫了两声,突然不叫了,转身撒腿就跑。一会儿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小兽“吱”的叫了一声,跳上貂蝉的肩头,又钻到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貂蝉也非常紧张,她知道驳兽是什么样的猛兽,如果连它都感到害怕,对面的这个人肯定是一个穷凶恶极的人。她想退回帐篷,可是又怕那人真是刘辩与人恶战一场归来,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举着一个火把。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

没等她走到跟前,那个身影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貂蝉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举着火光照了照。

不是刘辩。

貂蝉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把心提了起来。这个人虽然不是刘辩,可是他快要死了。他的头发很长,胡须也很长,脸上血迹斑斑,看不清面目。他身上也没什么衣服,上衣只剩下了两片看不出颜色的破布,下身也只剩下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露出脏兮兮的腿。脚上也没有鞋子,却一点也不脏,被冰雪擦得干干净净,比脸还干净,和冰雪一样惨白。

貂蝉有些为难。这人穿得这么少,如果让他留在外面,肯定会被痛死。可是如果把他带回大帐,让他吃了做好的晚饭,那刘辩回来吃什么?

如果夫君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貂蝉想起了刘辩救卡乌捷的情景。为了救卡乌捷,刘辩显些死在冰洞里。他带着卡乌捷来玄冥海的确有些动机不纯,可是这个动机不足以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救卡乌捷,只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卡乌捷死。

貂蝉不再犹豫,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步步的把这个人拖回了大帐。

……

戏志才慢慢的暖和过来,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竖起了耳朵细细倾听。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身边又有什么人。他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虽然结实,却没什么修为,根本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而方圆数十丈之内也没有其他人,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有两个心跳。

“你醒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他面前响起。

戏志才定睛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堪称国色的脸,即使是自认为阅历丰富的戏志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不过,相比于这个女子的美貌,更让戏志才感到安心的是她眼神中的温柔和善良。

“是你救了我?”戏志才坐了起来,一边打量着帐篷里的情况,一边随口敷衍着。他注意到帐里的摆设非常精致,正如眼前这个美貌的女子。就连他的身上都换上了一件干净暖和的衣服,再加上明亮的篝火,他现在浑身内外都暖洋洋的,舒坦得每个毛孔都在歌唱。

“你会说汉话?”他乡遇故知,貂蝉眼前一亮,欣喜的说道:“我也是汉人。”

“汉人?”戏志才拍拍脑袋,想了片刻:“没错,我……我是汉人。”

“那可太好了。”貂蝉拍着手掌笑道:“不知贵客是大汉哪里人低,妾身可有荣幸知道贵客的名讳么?”

“我……”戏志才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叫什么,脑子里的记忆混成一片,支离破碎。他迟疑了片刻,突然一个名字冒了出来,开心的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叫荀彧。”

“荀彧?”貂蝉又惊又喜,上下打量着戏志才:“你真是荀彧?”

“当然。”戏志才点了点头,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他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戏志才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闻着诱人的奶香,顿时食指大动。他指指篝火上咕噜作响的铜壶:“我……我能吃点东西么?”

貂蝉恍然大悟,连忙给戏志才拿了一只碗,倒了大半碗鹿奶给他,然后又拿起一块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说道:“原来你就是荀先生,妾身可真是怠慢了,还请荀先生见谅。妾身这就给你准备吃的。荀先生,你知道么,妾身和夫君千里迢迢的赶到玄冥海来,就是为了找先生呢。”

“找我?”戏志才的思维有些迟钝,不解的看着貂蝉。貂蝉人美,笑容更美,他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忽然鼻子有些酸。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甚至不远千里的来找我。这个女人刚才说到夫君,原来她是有夫之妇,可是我怎么想不起来这个女人,她的夫君又是谁?既然能千里迢迢的来找我,应该是我的朋友吧。

“是啊,虽然先生一直和我的夫君有些误会,不肯和我夫君见面,可是我的夫君却非常景仰先生,一直想和先生面谈呢。”貂蝉拿出小刀,割下一片烤得金黄的鹿肉,放在盘子里,双手递到戏志才面前。戏志才接过盘子,低下头,正准备直接用嘴去吃,眼睛一瞟,见貂蝉掩嘴而笑,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主人家,有箸么?”

“有的,有的。”貂蝉连忙拿起一双箸子,用热水洗了洗,这才双手奉给戏志才。戏志才接过,夹起肉送到嘴里,慢慢的咀嚼了一番,不禁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好,好,肥而不腻,脆而不焦,主人家烤得好肉。”他又喝了一口鹿奶,再次点头称赞:“好,好,香而不腥,热而不烫,这是什么奶?”

“是鹿奶。”貂蝉眼睛发亮,仿佛夜空的星星。“没想到先生对美食如此有研究,果然是雅人呢。”

“哈哈哈……”戏志才心里一根弦被拨动了,不由得放声大笑,连思路都顺畅了些。他得意的点点头:“惭愧,惭愧,忝为儒门子弟,这点圣人教诲还是知道的。”

貂蝉虽然到刘辩身边很久,可是她对刘辩本人以外的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虽然常听刘辩说起儒门,但是她本人并不在清楚儒门是怎么回事。现在刘辩未回,“荀彧”却来了,她身为女主人,必须出面接待,又不能冷场,很自然的顺着“荀彧”的话题往下说。

“先生,妾身愚笨,这儒门为什么要和朝廷过不去呢?”

戏志才沉吟了片刻,听到儒门和朝廷,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想得不太分明。在女人面前,特别还是一个绝世美女面前,他骨子里的骄傲又不容他说不知道,便反客为主,很自然的问道:“不知女主人又如何看待儒门和朝廷之间的矛盾?”

貂蝉不知道眼前这个荀彧是假的,也不知道“荀彧”这是掩饰自己思维的混乱故意发问,歪了歪头,想了片刻:“妾身没读过什么书,一向是景仰儒门的贤人君子的。不过,朝廷也不见得就都是坏人……”她使了个小心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看像杨司徒、卢司空这样的人也是君子嘛。”

“杨司徒?卢司空?”戏志才听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不过,这更勾起了他的兴趣,谈笑自若的和貂蝉聊起天来。两人一个思维单纯,一个是思维混乱,一个想为夫君说点好话,一个想从对方嘴里多打听一点消息,各怀心思,却说得非常投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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