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挣扎了多久!
即便是无法站起来,走过去。即便是只能如蜗牛般,一寸一寸的挪过去。他还是在雨幕中,艰难的来到了马路对面,来到了那座每天里看着她进进出出的建筑门前。和马路那一边的建筑不同,这里是一栋栋宽敞明亮的私人别墅。夜深了,除了那路边绿树青草丛间的路灯,就仅仅在一栋别墅的二楼,一个遮挡着粉红色窗帘的窗口,透出着暗暗的灯光。

那,是她么?

站起身,怀着一丝忐忑,一丝期待,一丝莫名,穿过无雨的长廊,他站在了这栋别墅的门前。

“哐啷!”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霎时间,这栋别墅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不!不要!不要撕!还给我!还给我!!”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夜幕中传出了很远。

一声怒吼随之响起,“他死了!他已经是死人了!你还留着这些干什么?你还留着这些照片干什么?!”

心,在这一刻很疼。这疼痛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这疼痛超出了阳光的烧灼,超出了雨水的击穿,超出了一切的一切!这疼痛令他愤怒,这疼痛让他疯狂!穿过了紧闭的门楣,穿过了灯光明亮、富丽堂皇的厅堂,穿过了一阶阶的楼梯,他,来到了她的房间里。

“茜儿!”这是他第二次由自己的口中,深情的呼喊出她的名字。他望着她,望着那此刻蹲坐在地上,满手的鲜血滴落,被一个同样的流着泪,痛苦中满含着爱与心痛的男人抱在怀中的她。他的双眼模糊了,因心疼而模糊了!

“怎么了?怎么了?”随着声音,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这是一个同样的美丽的女人,茜儿长得像她,那温柔中蕴含着高雅,惊艳中隐透着知性的脸,此刻却在因看到满地的玻璃碎屑,看到茜儿那满是鲜血的手而变的愤怒与悲痛。

“刘华龙,你个混蛋!你怎么我女儿了你,你个混蛋!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和你拼了!我和你拼了我!”这是一种母性的疯狂,不管是对方是谁,只要是伤害了,或者是自己觉得伤害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是疯狂!

“够了!她,她也是我的女儿!”一把抓住扑上来的女人,紧紧地将她一起搂在了怀里,这个叫刘华龙的男人,泪流满面!对于他而言,这怀里的两个女人就等同于他的一切。她们的重要重过自己的生命,她们在他心目中的价值,大过哪怕拥有着全世界。

他痛,痛苦于女儿的痛。

他伤,伤心于女儿的伤。

他怨,哀怨于女儿的怨。

可,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不是自己在女儿大学毕业后,硬是要将她拉进自己的公司。

如果不是为了磨练她,而硬是拧着老婆、让女儿从基层做起。

如果不是这个叫罗枫的男子如此的优秀。

如果……

如果没有这些该死的如果,女儿也就不会和罗枫邂逅,不会因邂逅而引起着关注,也不会因关注而滋生丝丝的倾慕,更不会因倾慕而产生深深的爱恋……

那也就没有了他的痛女儿的痛!

没有了他的伤女儿的伤!

可,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停滞回转。

“忘了吧茜儿!爸爸,爸爸求求你了!”他温柔的将怀中两个女人推开,站起身退后两步,在她与她不解错愕的眼神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她们的面前!双手匍匐于地,那些玻璃碎屑扎进双手双臂时、有些痛,仅仅是有些痛,因为即便是全天下所有的痛苦都集合起来,这一刻,似乎也痛不过自己的心!这一刻,跪在这个空间,跪在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面前的、不是叱咤商场令所有竞争对手谈之色变的刘老板。这一刻,跪下的只是一个丈夫,只是一个父亲,只是一个相对于女儿的二十三岁年龄的一个老人!女儿和妻子就是他的全部他的天,如今,天已经近乎塌陷了一半儿,为了将她再次的撑起……,作为一个父亲,他舍弃了尊严,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够舍弃的呢?!

“华龙!”痛同样于这一瞬出现在妻子的眼里,那眼里除了痛还有,懂!

“爸爸!”女儿的呼喊于这一刻,就像只受伤后濒死的雏鸟。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罗枫出现之前,一直像一棵树,似一柄伞,是一片天一样的爱自己,呵护自己,为自己挡风遮雨的男人。作为他的女儿,很幸福。那幸福从一出生开始,一直的陪伴着她这些年,只有增加没有减少。如果罗枫没有出事该有多好啊!如果即便是发生了那次事故,可仅仅只是受伤,而没有像现在的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一颗心对他的生充满着希翼与期盼……。

泪水模糊了双眼,心,已经痛的近乎麻木了。

“我,答应您!”嘴角掀起一丝丝笑容。可,这笑容如魔鬼张开的利爪,将那已是麻木的痛着的心,撕成了碎片!为人子女,面对这疼爱自己如血肉心肝的父亲,她不能自私!一种执着于心深浮起,“枫,这一生我只会是你的女人!枫,我不能因你生死不明的痛,而痛着这深爱着我的父亲母亲!枫,原谅我不能于你生的希望渺茫,死的讯息未得之时,去完成我们生死与共的心愿!枫,如果你还活着,就给我一丝讯息,让我可以于冥冥中得到指引找到你;如果你已如风般,于那场不知如何发生的事故中逝去,那么,请你在另一个世界中等我,等我用我该尽的孝道,将父母亲于亲情的陪伴中送走。我,会去另一个世界中陪你!”

时间于这一句承诺中静止着。

父母没有因这一句承诺而滋生哪怕一丝丝的欣喜。

茜儿已于这句话说出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堆坐在了母亲的怀里。

不知是谁打破了这一瞬,却近乎千万年流转的寂静。

“哗啦,哗啦!”玻璃因清扫而堆叠的声音响起…..

“不要动!出去!请你们出去吧!”茜儿用几近喘息般,虚弱的声音制止了佣人的清理,将一双带着恳求的眼睛看着转过脸,站起身的父母。“求求你们了,我想静一静!”闭上眼,制止了泪水于眸子深处的轻旋,她美丽的让人心痛的脸颊露出着一丝笑容。“可以么?”

“好好好!出去!出去!我们都出去!”随着举手间将佣人赶出了房间,刘华龙和妻子一人一边的,将茜儿扶起身,让她躺在了床上。在为女儿盖被子的时候,妻子看着女儿沾满鲜血的双手,“茜儿!”心疼的瞬间就欲用手捉住……;“干什么你……”这是被制止,因心疼而滋生的不满。可当那双欲杀人,因愤怒而鼓起的双眼凝注着丈夫的脸颊时,这个妻子,这个母亲却忽然的放弃了所有的不满与愤怒,美目微闭,于睁开的瞬间走出了房间。

还有什么痛,能痛过相爱着的人,被认定的生死相隔?!

刘华龙看着满手鲜血,似呵护生命一般、搂着那一页纸的女儿。他忍住了将它夺下的心思,叹一声、走了出去!

转身,关门!

门里门外的世界,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捂盖着的、压抑的哭声隐约间响起。

一只白皙的纤细的手猛地出现在门前,在即将落在门把手的瞬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住。

“你?”望着妻子那焦急着透着丝丝紧张的脸,刘华龙的嘴角现出了一丝笑容。“唉!女儿,没事了!”这笑容是一种爱于紧张关注后的宣泄,这笑容充满了父爱的慈祥与年长之人的睿智。

“女儿,真的没事了?”妻子的脸上满满的怀疑。

“呵呵,你身上掉下的肉,你难道不了解咱的女儿?”刘华龙说着话,走上前轻拥着妻子。

“可,可茜儿的手……”

“唉!走吧!那只是划破了点儿皮儿!”说着就拥紧了妻子的肩头,转身,刘华龙带着妻子朝两人的卧房走去。“你们,也都去休息吧!”随着一声命令,佣人们也都在各色的神色中散了,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一会儿给刘医生打一个电话,让她明早给茜儿处理下伤口。”

“可,一晚上又捂又盖的别感染了!”

“胡说!我刘华龙的女儿哪那么娇贵!”

“哼!要是女儿的手因为不及时处理而感染了,我……”

“行了吧你,睡觉!”

“你~~~刘华龙,你放我下来!”

“嘭!”随着房门的关闭,整个别墅里除了茜儿房间传出隐隐的哭声,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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