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一路催马快奔,心中可谓是百感交加,异常激动,他想到即将就要见到唯一还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姐姐,心里可谓五味俱全,想到自最后一次从军营与姐姐分手之后。如今匆匆已过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大家都从弱冠之年步入了不惑之年,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姐姐在当年金明砦一役中已经身亡了,如今却想不到竟又有了她的消息,也许上天可怜他,又给他再见亲人的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姐姐,也算是给死去的大娘一个交待。

每次一想到大娘临终之时,嘴里念念不忘的便是姐姐,他的泪水止不住便会流下来。

等他到了汉中的时候,已是晚上,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此时更是没几个人。

他牵着马,走了很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药店,见还没关门,便掏出怀里的药瓶递给那老板问道:“老板,请问一下,汉中买这瓶药的大娘住在哪里?”

亲口喊姐姐为大娘的滋味并不好受,独孤天很是不习惯,他还是觉得叫姐姐比较亲切。

那老板接过药瓶,打开瓶子闻了闻,随即说道:“噢,你是说王大娘啊!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路口再向左转,最左边的一间房子就是她家了,说起这药,还是我给她配的呢,当真是灵单妙药啊!”

“王大娘?”

独孤天听老板管卖此药的大娘称为王大娘,他不由一愣,随口又问道:“这卖药的大娘不是姓潘吗?怎么改姓成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老板盯着独孤天看了一会,这才说道:“这位客官,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吧,不然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药是从王大娘手里卖出去的,在整个汉中,谁不知道王大娘的刀伤药是最好的呢?平时只要有人受了伤,都会去找她买药的,十两银子一瓶,如果是贫困人家,分文不要。”

独孤天有些失望的朝药店老板点头笑了笑,退出了药店。

“这明明就是姐姐的药方,为什么会在一个叫王大娘的手里呢?”

此时他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随即又寻思好在路程不远,拐弯就到,一会再细问便知晓了。

按照药店老板的指引,独孤天很快找到了那间房子。

他站在门外,看着那间房子,盯了很久,却始终不敢伸手敲门,他怕自己会失望。这些年来,他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如果再失望,他会承受不住的。

房子不大,只是一间破旧的瓦房,甚至快要倒了。

“姐姐会不会就住在这里,这个王大娘又是谁呢?”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见里面还有灯光,他鼓起勇气伸手敲门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始终都要去面对的,这就是生活的无奈。

他伸手在脸上一摸,揭掉一层薄薄的面具,露出一张俊俏,坚毅、成熟的面孔来,额头正中的那颗红痣,曾经使得江湖第一美人赛西施对此一见衷情,并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直到为之香消玉殒。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变得更加成熟迷人了,可以说江湖上只要任何一个女子,看到这张脸,没有不会被吸引的,更没人不想去爱,这就是魅力,男人的魅力。

“梆!梆!梆!”

“谁啊!来了!”

随着独孤天轻轻的三声敲门声响,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独孤天绝望了,这绝对不是亲爱的姐姐所发出的声音,当门打开的时候,他证实了这件事。

面前的老太婆足有七十多岁,手里端着一个油灯,照得她的脸容很是苍老,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就像刀子刻在脸上,是那样清晰。弯曲的背部,使得她的身体几乎快要变成虾子,若不是她勉强抬起的头还在向上,若在黑夜,很多时候都是给人一种动物在爬行的错觉。

老太婆抬头吃力的看着独孤天,半天才用没有牙的嘴问道:“客官,你是要买刀伤药吗?已经卖完了,过些天再来吧。”

她说完便伸出鸡爪一般的手准备去关门。

独孤天活动了一下疆着的面容,勉强笑了笑道:“婆婆,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是想找给你药方的这个人,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老太婆似是没有听明白一般,半天才道:“啊!你说什么?我人老了,耳朵有些背,你说大声些!”

独孤天提高了一些声音再次问道:“婆婆,给你药方的这个人到哪里去了?”

老太婆这才又抬起头,半天才道:“噢,你说那个小姑娘啊,她早走了!”

“小姑娘?走了?”老太婆的回答,使独孤天吃了一惊,足足愣了半天,直到老太婆又要关门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连忙扶住门,大声说道:“婆婆,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

老太婆打量了独孤天半天,又看了看他身后牵着的马,半天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啊?”

独孤天鼻子一酸,答道:“婆婆,我是她弟弟。”

老太婆拿着灯照了照他,盯了他半天才道:“你进来吧。”说完便转身走进屋里。

独孤天将马拴在门口的一个柱子上,这才进了屋里。

屋里很暗,也很潮湿,有一股刺鼻的药味,他不知道老太婆是怎样在这里生存几十年的。

老太婆动作缓慢的将手中的油灯放在一张破桌子上,这才朝独孤天说道:“小兄弟,你喝不喝水?”

独孤天却急着道:“不用了,婆婆!您能告诉我,给您药方的那个姑娘到哪里去了吗?”

老太婆这才扶着桌子,咳嗽了几声,慢慢坐了下来道:“都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了,只是听说她当兵去了,就跟后街的马杆一起走了,从此就再也没回来了。”

独孤天不知道这个马杆是谁,也不知道老太婆口中所说的她是不是姐姐潘婷,想了一下,他这才又问道:“婆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给你药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婆想了半天,这才慢慢说道:“这么多看了,我什么事都忘记了,却始终记得那个小姑娘的模样。若不是当年她给了我一张药方,也许老太婆我早就饿死了。”

“说来惭愧的很,当时她说那张纸可以换银子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以为她在骗我,直到后来我饿的快要死的时候,就拿着这药方去找药店的老板配了一副药,结果还真就卖出去了,足足一两银子呢。”

老太婆虽然听力不大好,可记忆力却很好,说话的思路也很清晰,此时想起当年的事,似乎仍然记忆犹新,脸上放着光彩,说了几句,喘息几口,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道:“那小姑娘可真是个好人,长得可水灵了,又讨人喜欢。当时她牵着一匹小红马,来到汉中的时候,已饿的说不动话了,她就拿着那张药方去卖,那个时候边关正在打仗,死了好多人,老百姓都穷的没饭吃,又有谁会买那张药方呢?”

“我哪天恰好在卖鸡蛋,那可是我一个月不舍得吃,辛苦攒下来的,整个蓝子里也就只有六枚鸡蛋,我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两枚,她就那样生着喝了。”

“想想她那时穿着一件绿衣服,虽然有些脏了,可还真是漂亮,如果我的女儿当时不是饿死了,恐怕也会跟她一样漂亮呢。”

老太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似是想起了以往死去的女儿,勾起了伤心事。

独孤天心中一沉,按照老太婆的描述,这才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来,方才知道当年姐姐是被小红马从开封一路带到汉中来的,这么长时间的路,她自然早已饿的不成样子了,一想到这些,他忽然也鼻子一酸,又想起了送给他马的赛西施,以及还有心爱的人王偌嫣来,如今她们二人早已去世多年,而姐姐却始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时不由差点要流下泪来。

半晌之后,老太婆才又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那姑娘拿着那张药方要卖十两银子,哪会有人买呢?当时跟我一起卖布鞋的马杆见她可怜,便建议她去当兵,告诉她当兵才有饭吃。那姑娘听后,便跟着马杆走了,临走的时候,将那张药方给了我,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这是一张灵丹妙药,叫我如果实在没饭吃的时候,就拿到药店卖了,也许能换些钱用。”

独孤天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为姐姐的善良感动了,她在那个时候,还在想着别人,如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唉!”他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太婆听他叹了口气,便又继续说道:“后来,听说她跟那个马杆真的一起到了军营当了兵,那马杆每个月都给她老婆往家里寄粮食和钱,有时间她见我可怜,还会给我一些呢?她可真是个好人呢。”

她说到这里,不由笑了笑,露出一嘴没牙的嘴,似是在心里很感激那个叫马杆的老婆。

独孤天却在心里寻思这马杆到底是谁呢?听老太婆的话音,他好像应该跟姐姐很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如果能找到他也许就可以寻到姐姐,他一念至此便又大声问老太婆道:“婆婆,您知道那个马杆现在在哪里吗?”

“唉!听说是死了,先开始的时候还给家里寄粮食,后来过了几年,便不见再往家寄粮食了,听说是在外面打仗被困住饿死了,这年头在外打仗怎么能不死人呢?”

老太婆忽然也学着独孤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独孤天刚刚有的希望便又被水浇灭,半天才又问道:“那请问婆婆,他还有亲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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