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也就几丈宽,说时慢,其实那也就一瞬间的事,马骥云和于存忠刚冲向蜀军主将梁正雄,百里义也紧随其后。
三个人如同一个倒锥形,迅速向梁正雄靠近。

而此时,蜀军开始崩溃,先是一个两个回逃。

接着就是一群两群。

瞬间全部活着的蜀军如疯了般后退,掉头就逃。

梁正雄身边只剩下他的七八个亲卫。

梁正雄确实是一员虎将,丈八的陌刀施展得虎虎生风,不知道砍翻了几个黑旗卫士兵,见于、马二人冲来,迎向当先的于存忠当面就是正劈一刀。

于存忠长刀往上一架,左手托住刀背,硬抗一刀。

而此时于、马二人的亲卫也已经赶了上来。

马骥云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愿以二对一,便在边是替于存忠掠阵。

亲兵对亲兵,主将对主将。

狭路相逢,两个主将都是勇者。

一刀砍下,一刀招架。

一时难解难分。

主将的亲卫们都捉对着厮杀。

数个回合之后,梁正雄的亲卫全部倒在地上,所有的蜀军皆已逃命。

战场之中再无一个站着的蜀军。

梁正雄架住于存忠当头劈下的一刀,顺势往后一退,却被包围的黑旗卫士兵用刀顶住了后背。

梁正雄无奈地一叹,扔下了手中陌刀。

百里无忌走上前来,看着梁正雄。

梁正雄也抬头直视百里无忌。

好一会,百里无忌说:“报汝的姓名,军职。”

梁正雄平静地说道:“梁正雄,蜀国控鹤马步军都指挥使安思谦麾下指挥使。敢问将军是?”

百里无忌说:“巴东县令兼守备,黑旗卫指挥使百里无忌。”

“哈……。”

梁正雄猛地仰头向天,一阵狂笑。

百里无忌木然地看着他,任他发泄完毕。

梁正雄笑完,说:“百里无忌,某没听过,但汝麾下的黑旗卫某今日见识了。”

百里无忌问:“服吗?”

“服。”

“愿降吗?”

“不降。”

“为何?”

“还能降吗?某敢降吗?黑旗卫杀我太多少儿郎,某也杀了太多黑旗卫士卒。某怕无颜面对麾下兄弟在天之灵?恳请百里指挥使给某一个痛快。”

百里无忌思忖再三,说道:“梁正雄,某念汝是条汉子,不杀你,汝走吧。”

梁正雄闻言笑了笑说:“谢百里指挥使,某有些悔了,要是不杀汝如此多的士卒,汝也没有杀我众多亲卫,某真想降了汝。”

百里无忌问:“哦,你的意思是如果重来一次,你不会再率千人冲锋了?”

梁正雄细细思量许久,回道:“某还是会冲锋。”

百里无忌心底里叹了口气,说:“很好。某没看错你,你自便吧。”

说完转身离去。

梁正雄“扑通”跪到在地,大呼道:“百里无忌,某记住你了,若有来世,希望能在你的麾下,今日,某向你拜别了。”

随即捡起边上的长刀架向脖子,狠狠一拉。

百里无忌闻言身体一僵,并不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厚殓他。”

数千黑旗卫士兵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静静地,静静地……。

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好象多出了点什么,可又说不清是什么。

百里无忌知道,这是自己刻意在他们心中种下的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叫做——魂。

军魂。

无忌不希望黑旗卫成为岳家军。

无忌希望就是有一天自己不在了,黑旗卫依旧能凭借着心中的魂横扫天下,所向披靡。

虽然种下的只是一颗种子,但百里无忌坚信。

在鲜血和生命的浇灌下,种子必将长成参天大树。

打扫战场之后。

战损结果出来了。

歼灭俘虏蜀军四千四百余人。

其中包括梁正雄率领冲锋的千人。

而逃跑的五百余人也是梁正雄率领冲锋的千人中的蜀军。

黑旗卫阵亡一百八十七人,伤四十九人。

全部阵亡人数都出自方才那场惨烈的肉搏战。

三个都将不明白,所有校尉也不明白,黑旗卫所有士兵都不明白。

方才只要百里无忌一声追击令下。

这五百余人的蜀军根本无法逃回去。

但没有人敢问。

因为大家都看懂了百里无忌眼中那一抹深深的痛。

唯有百里义不在乎。

他冲上前去,大声问道:“大郎,我有意见。”

“讲。”

“方才明明能全歼蜀军,为何放五百多人逃回去?”

对于领兵的将领来说,全歼和击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荣誉。

百里无忌扫了一眼众将,他知道众人都不明白,只是不问而已。

转过头来,无忌问百里义:“安思谦是否已经知道万州陷落。”

“知道。”

“黑旗卫是否还能攻其不备?”

“不能。”

“逃跑的蜀军是否在肉搏中被黑旗卫击溃?”

“是。”

“汝认为他们再遇黑旗卫时,是否还有可能与黑旗卫拼杀。”

“不可能。该部蜀军已经在肉搏中被击溃,心中的恐惧消失之前,再遇咱们,不闻风而逃就已经不错了,哪还可能敢与咱们拼杀。”百里义自豪地说道。

百里无忌牵扯了一下嘴角,想笑,但终究是被心中的哀伤将这丝笑意逼了回去。

望向三个都将,问:“现在明白了吗?”

马、云二人点头道:“属下明白指挥使的用意了。”

于存忠摇摇头,还是不明白。

“云都将,你给他们解释一下。”

“我以为指挥使放蜀军逃回忠州,就是要让他们把今天拼杀的过程带回去,将对黑旗卫的恐惧带回忠州去。这种来自于骨子来的恐惧感最适合在人群中传染,指挥使,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那就要看安思谦如何应对了。如果逃回去数量太少,安思谦完全可以悄悄地杀掉,但现在五百多人逃回去,他想杀那恐怕要激起兵变了。不能杀他就只能将五百人妥善安置,而妥善安置就只能安置在军营,只要他安置在军营,五百多张嘴就是传染源。忠州……没救了。”

百里无忌一边说一边思考着。

丝毫没有留意到身边这些将领的眼中流露出的闪光,那是一种勇者对于智者的敬佩。

是一种敬佩后的盲从。就象看见一片黑暗中在前面引路的烛光。

就象是关羽张飞对诸葛孔明的依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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