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这风水先生带路,那密室找起来,也就容易。看着黝黑的地道,郑国宝问道:“这地道该不会有其他出口吧,要是老阉奴趁乱跑了,可就不好了。”
“国舅放心,这密室修的时候,只有一个入口,一条通路,别无其他出口。张鲸现在已经瓮中之鳖,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他在里面还存了许多金银财宝,只当个秘密仓库用,这回也都要入国库。”

李如梅道:“这地方易守难攻,硬攻只怕伤亡太大。我看用烟熏吧。再不成,就往里放水,一淹保证出来。”

“不必。贫道愿意走上一遭,将老阉奴擒到国舅面前。”余沧海心道,张鲸身边的高手虽然不少,可是以自己的修为,好歹能顶上几招,只要交上手,后续大军下来,什么高手,也全没用。至于张鲸自己,不过一个老太监,自己怕他做什么。

等余沧海下去时间不长,只听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大家眼前一花,一个东西从下面被扔了上来。几名家丁不敢怠慢挺枪便刺,却被带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当。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被扔出来的,居然是余沧海。他身上着了两枪,自然是不活。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他胸前肋骨尽碎,乃是被人用重手法打死,才丢上来。

“张公公,不含糊啊。手脚干净利落,倒是郑某走眼了。”

只听地下传来张鲸的声音“国舅,客气了。东厂之内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若是单独比较属下武功强弱,我东厂的人,未必就不敌你的锦衣卫。京师中人论起东厂第一高手是谁,往往只说是祝尽忠那个叛贼。可是要按本公来看,东厂第一高手,就是我自己。”

“举手之间。格杀青城前掌门人。若说是东厂第一人,倒也名副其实。只是张公公。这有用么?你现在大势已去,众叛亲离,东厂四大金刚已经全数倒戈,你觉得这小小的一个存菜的地窖,能护住你么?”

地下沉默了良久,张鲸的声音又传出来“我本来还在盘算着,到底东厂谁才是内鬼,没想到。我身边的人,居然都是内鬼。一群吃碗面翻碗底的东西,难道真以为叛徒能受重用?背主忘恩,必遭天报!”

“张公公,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要是不造反,这些人自然跟你忠心耿耿,可你要对抗朝廷,这些人就是你的要命阎王,这最正常不过。现在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用烟薰水淹。你自己做个决定吧。”

又过了片刻,只见张鲸一身蟒袍,腰横玉带。四平八稳从地窖内走出来。几名家丁刚想过去捆他,张鲸道:“且慢。国舅,我也是场面上的人,知道规矩的。这年头,谁武功高什么用都没有。我不想被你们这些人拿枪插成蛤蟆,或是乱枪打成筛子,所以我不会反抗。但是咱们聊几句,成不成?”

“来人啊,给张公公搬把椅子过来。我和张公公。也好久没聊过了,今天也正好谈一谈。”

众位勋臣已经指挥那些辽东的家丁开始动手接收东厂产业。尤其是那些没被烧毁的仓库,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钱。只要现在接收过来,一转头就说毁于东厂的火攻中,谁还能证明它们存在?勋贵们去抢东西,辽东李家的人自也奋勇向前,不落人后,现在就是手快有手慢无,谁也不能放过这好机会。张鲸这边,就只有郑国宝、宁中则,以及几百边兵。

“张公公,您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捶。应该明白,靠一身功夫,想要跑出去,誓比登天的道理。要是想在这好好说话,我陪着您。要是想动武,可没有什么便宜。”

张鲸苦笑一声“国舅,这用不着您老提醒,我比谁都清楚。功夫?这东西不值钱,好功夫无非是个护院的命,练这两下子庄稼把式,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护卫天家而已,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世事无常啊。当初的时候,只想着在天家面前一家独大,把厂卫大权都拿到手里。想当初冯老在的时候,那是多大的势派啊。一发都是中官,又是在他老人家手下混饭吃的,谁不想学他?可惜啊,没想到,走到最后,我却混的比他还惨,想要种菜也没指望了。”

“护卫天家?护卫天家靠的是忠心,可不是功夫。只要对天家够忠诚,不一定要你有什么武功,也不要你有什么文韬武略。文官提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中官要做的,就是伺候天家,想天家之所想,做天家之想做。这点上,咱们厂卫倒是一样的。当年冯老公公有句话说的好啊,东厂是一座庙,里面供的菩萨,就是天子。东厂的人,不要什么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更没必要一心秉正,问心无愧。他们只要安心烧香拜菩萨,按菩萨的吩咐去做,这就是好部下。这话我是从卫里老人那听来的,也是我入卫以来行事规则,可是张老公公,你却没做到啊。你竟然想要把这尊菩萨搬倒,换一尊你想要的菩萨,你不死谁死?”

“国舅爷说的好啊。老奴也是方才在地宫里的时候,才想到了这句话。可惜,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赶趟了。当初啊,我只是不满意被人骑在头上,不满意有你与我争。总想着,当初冯老爷子在的时候,锦衣缇帅刘守有怎么样?他还是文臣子弟,爷爷做过兵部尚书,爹也是在礼部任官,他自己是锦衣指挥,按说得算的上名臣了。可是见了冯公公离老远就得跪下磕头问好,到了你这时候,倒与我分庭抗礼,还占了东厂的上风,我不服啊。郑娘娘又是个手段高明的女人,把天家哄的心满意足,我糊弄不住她。将来她若是得了势,我的很多事,就没法做下去了。王喜姐那女人脾气大,但是脑子笨,好糊弄。她人缘又不好,在宫里就没几个心腹,不信任我,就没人可信任,觉得投奔她是个正路。没想到,斗来斗去,还是输了个干净。播州误我,九头贼误我。”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张公公你自己也是太不知足了。千里为官,为的吃穿。捞点钱,我能理解。做到东厂督主这个位子,要是一年不给自己弄十几万银子,也忒对不起这个身份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咱们好歹是天家的心腹,难道还不如个地方的亲民官?可是手段上,私造军械,卖给女直人,这就太下作了。为盐商出力报效,为播州人摇旗呐喊,就更失了本分,就别提那君主立宪了。你怎么不想想,龙骧说的要是真做成了,还有你我容身之地么?”

“龙骧答应过,若是此事能成,会设一社会保障局,我就是那什么局长。也是一样的待遇。咱家是个阉人,没想那么多。勋贵也好,锦衣也罢,有了没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潞王真能继了大统,我也就有了拥立之功,将来说不定,还能得封高位。功名利禄迷人眼,咱家这一注算是彻底下错了。我现在也不求你别的,咱也没这个交情,只求你对我的家族网开一面。我有个侄,当初想让他与武清伯联姻,保个富贵的。后来武清伯家的闺女,归了你兄弟了,我那侄儿,能不能给留条命,发到远瘴之地,好歹也是我张家的一点香火。”

郑国宝点点头“放心吧,这事我应了你。咱们都是厂卫中人,兔死狐悲,赶尽杀绝的事,我干不出来。”

张鲸摇头道:“晚了,晚了。咱家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定,咱们现在还是朋友。”他起身晃了晃脑袋,将胳膊一背“来吧。捆上吧。不过先把这袍子脱了,这还是当初天家赏的一件蟒袍,可别给弄坏了,好歹是个念想。让后辈的东厂督主看看,不守人臣的本分,是个什么下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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