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福威镖局被灭了门,但是死的都是雇来的镖师、趟子手、以及家丁、仆役。林震南自己没有亲族,王夫人的亲族远在河南,也没到福建来讨生活。因此青城与福威属于公仇,而非私恨。而公仇就好办了,左右不过是个赔偿问题。衙门里拿错了人,也是常有的事,走江湖的犯点错误,那还能叫错误?若是揪住这个小辫子不放,那也就不够江湖了。
余沧海因为严重触犯了大明律,并且因为个人仇恨,而破坏了青城与南少林、福威镖局、金刀门的良好关系,已经不再适合担任掌门一职。某个夜晚,在青城派二代弟子的集体兵谏下,离开青城下落不明。连青城的一草一木都没能带走,也算是来去清白。现在青城派,暂由侯人英代理掌门一职,并通过四川提刑按察使司,在四川搜捕余沧海交官府处置。

林震南夫妻,得到了一笔高额的赔偿金,作为这段时间所遭受的种种不公正待遇的补偿。两夫妻自然是不满意用钱来了结这事,但同时也知道,自己能争取的也无非是钱。毕竟儿子暂时还没中进士,也还没当官,报仇雪恨的事,将来再说。

两人离开四川后,碍于与青城签定的协议,并没有回福建,而是取路来到洛阳。他们到河南时,乱军还没围困洛阳,因此进城倒是方便。如今贼兵已退,他们夫妻还在城中。只是身无寸职,不好参加今日这种级别的招待。

郑国宝连称恭喜,王元霸笑道:“若不是国舅爷指点我外孙一条明路,怕是我那女儿女婿,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份恩情,小老儿自当报答,明日在家中设一小宴,还请国舅务必赏光。到时候,让小女和女婿。当面给您磕几个头,也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见郑国宝应下,王元霸更是高兴,又将那对金胆递到国舅面前。“这对金胆,乃是用赤金打造,成色上乘。小老儿这些年拿它做个练功的气物,可是近年来,年老体衰,玩不动了。国舅爷乃是锦衣缇帅,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此物合该是国舅的才是。”

郑国宝为人大度,尤其不拘泥于形式。只要它是金的,不管做成什么形状。他都很喜欢。也不与王元霸客气,吩咐人,将金胆收下。王元霸见国舅肯收钱,自己暗出了一口大气。

他借着这次剿灭镇嵩军的机会,自己从中上下齐手。见不得人的事实在是没少做。洛阳城内几个平素与金刀门不对的门派,已经永远成为了历史。按官方的说法,是他们不懂好歹,居然丧心病狂,甘为叛军内应。幸亏被王翁及时发现,带兵弹压,这些人还敢持械反抗。因此满门尽屠。至于个中真相如何,就得去问问王家那几个新纳的姨太太了。

倒卖军械、粮草、拐卖人口等事,那就更不算事。甚至几个乱军头目,也在交纳了一笔可观的费用后,由王元霸给悄悄放了。自来乱世之中,这些门派豪强。就有了发展的空间。他这一宝押的又准,金刀门实力飙升,已经混入国朝官场内,成就了武人的最高境界。

但是树大招风,他做这些事。必然有人眼红。那些人明刀明枪拼不过他,自然就会想些别的主意,既然自己跑不过狗熊,就跑过同伴好了。跑不过同伴,就把同伴打趴下好了。拍黑砖打闷棍这种事,他王元霸也不得不防。

王元霸虽然在洛阳根基扎的牢,但是郑国宝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在湖广放倒了嵩山派三大太保,一个太保战斗群都没了;据说在陕西,又挖了个大坑,一下子陕西士绅大贾折进去多半。如今陕西几成土地全变成了天家的皇庄,遇到这种人,他王元霸要是不事先铺好路,那就等着进棺材吧。

郑国宝这边,对于王元霸的名字,其实一点也不陌生。锦衣卫内有关王元霸的材料,也能装满一个木头箱子。但是,现在这种情形,要的是稳定局势,而不是再制造新的混乱,因此也乐得装糊涂。这一顿宾主尽欢,约定了明日,前往王府赴宴。郑国宝更是趁着酒性,口占西江月一首

“不作朝廷官健,效尤奋臂螳螂。中州八府肆猖狂,弄兵潢池无状。云屯雨骤师集,蛇豕奔突奚藏?许尔军民绑来降,爵赏酬功上上。”

吴忠孝闻听,忙命人秉笔记录,张贴各处,名为“钦差讨河南乱兵檄”。另有本府幕僚,在旁摇头晃脑道:“国舅真乃文武双全之奇才,此檄文一出,料那无知乱兵,宵小贼寇必然自缚来降,不敢再冒犯天威。”

等到回馆驿路上,郑国宝与梦儿并马而行,他问道:“怎么样?今天这宴会,吃的如何?若是没吃饱,我再让他们给你准备些夜宵。”

梦儿道:“吃饱了。她们一群人不吃,只看我一个人吃东西。然后还送了我好多金首饰,还有人要和我拜姐妹,烦死了。明明她们看不起我,我也不喜欢她们,还拜的什么姐妹。”郑国宝与她接触中发现,她虽然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但却有着一种异常敏锐的第六感,对于别人对她的态度,总是能很快的感知出来,并做出应对,这一手也算是她的过人之处,旁人想学也学不去。

等说了明日赴宴的事,她摇头道:“我才不去。没意思的很,估计还是这样,一群女人围着我说话,送我东西,讨我高兴。却不让我看见你,还不如留在家里吃东西,也没人烦我。”

郑国宝想起一事,“对了梦儿,有个好东西送你。回了馆驿给你看。”

“好大的一对金球?不过这东西算什么好东西啊?”回到自己卧室之内,郑国宝取来那对金胆,给梦儿把玩。梦儿托在手里,转了几下,就觉得没意思。

郑国宝道:“你个笨蛋。这东西分量沉重,拿来应敌对垒,便是一件兵器。再者将来你回家之后,万一又走丢了,难道还要去偷鸡摸狗么?这对金胆,都是足色真金,也足够你换路费了。”

没想到梦儿一听回家,脸色一沉,“我困了,想要睡觉了。快出去出去。”把郑国宝一路推到门口,又一指自己的脸“今天的亲亲,不许忘了。”

开始时,这算是她给郑国宝的奖励,不过现在好象有些反过来了,变成每天她应得的酬劳。郑国宝又在心里哀号了一声:什么时候才能不光亲脸,也能做别的啊。

赶走了郑国宝,梦儿手里揉着金胆,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怕是过不几天,就该有人找到我了。明明叔叔说做官的都是大坏蛋,应该见一个杀一个;娘说有一天,我总想和谁亲亲的时候,就得赶紧把他杀了,否则就会有小宝宝。可我就是下不了手呢?讨厌讨厌,若是回了家,就见不到这国舅爷了,那又怪没意思的。唉!这可该怎么是好呢?这东西怪沉的,当兵器,还没有手好用,不过既然是你送的,我还是把它练熟吧。”扬手一掷,金光闪动,外面一块假山石,应手而碎。

到了次日,郑国宝带着几个随从,前往王元霸的府邸。王元霸早已经带了自家人在门外列队迎接,见了国舅,齐来见礼。王元霸一一引见,其中他大儿子王伯奋是昨天见过的,另一个儿子名叫王仲强,接着又有林震南与王夫人夫妻前来磕头谢过救命之恩。这两夫妻神色憔悴,精神萎靡,显然在青城派手上,也没少受罪。接着是王仲强的两个儿子,王家骏,王家驹;王伯奋的两个女儿,王芊芊,王巧巧,一一过来见过钦差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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