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心慌之下,身手不复往日水准,转身间一不留神,脚后跟正踢到门上,发出一声轻响。这一响,动静不大,在她听来却不亚如霹雳雷霆,直吓的魂不附体。万一被屋里的人看见,误会自己是来偷看的,那成什么话了?
顾不上四肢发软,施展开必生所学,只见在内宅之中,一道窈窕身姿,如同穿花蝴蝶,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等回到屋中,岳不群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夫人面如桃花,心口起伏不定,手扶桌沿,大口大口喘气。问道:“师妹?你这是为何?难道这衙门之内,还有强敌?连公公武功了得,若真有什么强敌入侵,他也自能应付,你不要勉强。”

宁中则只得胡乱敷衍了几句,心里仍是起伏不定,暗想道: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在白天……还用那样的姿势……。

郑国宝二人正在酣处时,房门传来响动,郑国宝侧头看去,只见身影一晃,却看不清是谁。哱云素来豪放,压根没当回事:“怕什么,咱们耍咱们的,关别人什么事?若是哪个丫头来偷看,我就把她抓进来,一起来伺候你。”等到收了势,哱云道:“你对我好,我很欢喜。可是眼前这事,也得想办法解决啊。万一老百姓真反了,或是河套股成了废纸,那对你也不大好。”

“这事,其实我也留了后手。一是郜光先那的五营秦军,可以开过去解围。有这支生力军在,也不怕套虏能反上天。再有,就是其实我早就向京师写了奏折,按说传旨的文官,也该在路上了。只要那道圣旨一到,我看这群狗贼到时候哭都找不到门。只是不知道老岳父那边,还能不能撑的住啊。”

他心里对于哱拜的处境,实际是抱幸灾乐祸的态度。所谓打死套虏平外患。打死哱拜平内乱,正是他内心真实想法。但是当着哱云的面,有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哱云不晓得其中关窍,还当自己的男人确实有良心。因此反过来劝慰“放心吧,我爹那也是打老了仗的,没这么容易就认栽。再说河套各部人心不齐,真要是攻坚,他们也要计算死伤,看看合算不合算。即使我爹破不了围,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失守。只看郜军门的救兵几时能到,只要扫了套虏,这河套股也就值钱了。”

到了次日清晨。连德禄慌张来报:“国舅,情形似乎不大妙。城里的那些富商士绅,包了一间茶楼,专门放消息,往下砸河套股的价。还在城里各要紧地方都贴了揭贴。说复套军大败,全军覆没,河套股即将一钱不值。老百姓人心不稳,奴婢怕是要出什么变化啊。可恨那陕西巡抚、布政、臬司以及本地知府衙门全都装聋做哑,这不是看奴婢的乐子,而是要看您的乐子啊。”

郑国宝道:“老连,你这还看不出来么?他们几家。有往来啊。那哱协镇的粮草补给,怎么那么巧就断了?后续送的补给,又被蒙古人打了埋伏,这里面要说没点门道,你信?收拾收拾,咱们走着。既然本地的人。已经公开叫阵,咱也不好不接招不是?”

哱云道:“你等我点起苍头军,咱们一起去。”

郑国宝笑道:“干啥?咱是去文斗,不是取打群架。带着苍头军,还真想打架啊?都是场面上混的人。还是得要点面子的。不管输赢,如果弄到动刀子掀桌的地步,未免太难看了些。认赌服输,本地的士绅,也得懂这个规矩。你换身衣服跟我走就是,苍头军就算了。”

珠玉楼内,西安府城的头面人物,富商士绅基本无一缺席。只是大家阵营分明,俨然如同两军对阵。炼青锋的少东罗剑魁已经换了两块手帕擦汗,而本方其他士绅大贾,也不比他好到哪去。这些人都是买河套股会涨的,联手做高河套股,占用了大笔的资金,如果当真河套股跌到一钱不值。在坐之人,怕是少说得有一半要去投河上吊。

对面则是以惠民钱庄柳掌柜、王焕章王老员外为首。个个面带笑容,神态要多放松,就有多放松。连那丐帮的范无咎范大团头,也在其中。

谁要是以为丐帮团头不能和士绅同坐,那就未免太过轻视天下丐帮男儿。整个西安府的头面人物,谁若是婚丧嫁娶不给范团头下个帖子,就别想痛快的办事。范无咎最近虽然被王璇打击的晕头转向,买卖店铺纷纷关张,但是他把田地都押了出去,把本钱都投在了河套股上,盼着一下子发个横财。

见如今己方占了先手,他脸上笑的都开了花。朝着罗剑魁揶揄“罗少东,你们炼青锋铸剑是行家,做生意可不成啊。这回,怕是要吃大苦头喽,这样吧,若是你给我打口截虹剑,我就在王翁面前为你说个情,高高手,放你过去,你看如何?”

王焕章也笑道:“今天难得人来的齐啊,回头老夫请大家中午吃八大碗,全都要给老夫这点面子啊。陕西这地面啊,与别处不同。总有的人搞不清楚深浅,就一头扎进来,想做个混江龙。结果呢?就是个淹死的命。还有那专门想抱大腿的,也不想想,大腿是那么好抱的?这回,怕是连身家性命都要搭上了。”

罗剑魁不理范无咎,“王老员外,您也不必得意太早。现在说输赢,为时是不是还尚早了一些?如今胜负未分,您老人家也要当心,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老夫诗礼传家,在这块地上活了多少辈的人了。根基扎的稳,打的牢,外人任他风强水大,也动不了我分毫。大家都爱钱,这个没啥,可是爱钱一定要取之有道。人的命,天注定。活该是炉边抡锤打铁的苦人,就别想着去学别人做员外,过好日子。这回好,以为跟个幸进小人,就能发财?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咳咳……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这回看看,有多少人要跟着那小辈,一起遭殃。”

罗剑魁正待反唇相讥,忽听一阵马蹄声急,不多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先是几十名锦衣校尉衣甲鲜明,提了快枪上楼巡视,接着只见郑国宝头戴无翅乌纱,身穿明黄飞鱼服,与他并肩而行的,则是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在郑国宝身后,是个身材高挑,周身铁甲,面覆头盔,腰挎单刀之人。那一身铠甲行走起来,发出响亮的金属摩擦声,铁靴踏在楼板上,声音重的吓人。

再往后则是本地矿税监连德禄,岳不群一家,及一众亲信护卫。等到上了楼来,郑国宝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果然热闹啊。怎么,这是要打擂台,还是要 比武夺帅印?怎么大家泾渭分明,好似要开打一般。我是该坐这边,还是该坐那边啊?”

罗剑魁见总算来了己方首领,暗出一口气。急忙起身迎接,将一行人让到首席,那着甲之人,摘了覆面盔,露出那如花娇颜,这才有人认出,这不是那女兵痞哱云么?

王焕章的眼睛,却已经落在曲非烟身上,有些舍不得挪开。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向来自诩比得廉颇,胜过黄忠。要问老爷子身体如何,府里的丫鬟、侍妾、还有几个世侄女,干女儿乃至儿媳妇都清楚的很。可是曲非烟这种粉雕玉琢般的人儿,尤其又正在十三、四岁,正是老员外的最爱。一见之下,觉得自己府中那些,实在是不足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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