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乌珠逛了一圈武州城后,很快吕晨就回到了驿馆。不是他不愿意陪乌珠,实在是武州城太小,甚至还不如后世一个偏远小镇,逛起来实在乏味至极。
诰升爱的邀请果然很快就到了,吕晨拿着那份精致的蜀锦邀请函玩味良久。无论怎么看,诰升爱父子都不是听命于栾提呼厨泉的,南匈奴内部山头林立,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在匈奴,从来都是比拳头大小的。

吕晨想了很多,从邀请函的质地风格,以及上面那流利而精湛的隶书来看,刘去卑的儿子诰升爱虽然没有继续姓刘,但依然深受汉文化熏陶。这家伙不来见自己却偏偏送来邀请函,到底是打算撕破脸摆鸿门宴?还是有所图谋打算暗中勾结?鬼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不通原由,吕晨还是选择了去赴约,探一探这个诰升爱的虚实,所以,他自动略过了之前乌珠对他的劝诫。乌珠见吕晨执意要赴约,心下忐忑,就跑到一旁掰着指头算自己的牛羊数目去了,貌似是在看她够不够偿还欠诰升爱的赌债。

智商是个好东西,乌珠真的应该有一点!

吕晨翻了个白眼,就躺在塌上,让吕展给自己捶腿,这些天一直骑马赶路,很累。

行路难,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后,取暖基本靠抖,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两百里的路程也难如登天。从雁门到美稷并不远,而到武州只是雁门道美稷的一半路程,但吕晨一行人却愣是在雪舞飞扬的天气里走了整整八天,这就是现实。

谁让这个世界没有滴滴和优步呢?

这一路虽然如蜗牛爬行般让人难以忍受,但吕晨好歹是带队从徐州迁徙到雁门的人,也算是有些经验。所以,也并没有太过难熬,他只是更加迫切希望把伟大的始皇帝陛下修建的秦直道复原,这样会大大减轻交通难题,增加对边关的控制能力,当然,也方便飞龙秘谍的展开。

说道飞龙秘谍,无名这家伙现在还没来汇报,大概这个诰升爱是有太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吧?

吕晨这样想道。

……

武州城西南是一片匈奴军帐,铁弗部头领的继承人诰升爱就在这里。

诰升爱很年轻,才二十二岁,长得十分英俊,有着典型的匈奴贵族血统。他微黑的脸庞立体感十足,有着挺翘的鹰钩鼻和深陷的眼窝,浓密而卷曲的黑色长发也不捆束,被发箍扎着飘在脑后,满满都是旷野气息,再加上浓密的络腮胡,看来英武而霸气。

不过,此时这枚大帅哥坐在大帐里,却有些魂不守舍,甚至还有些躁动。

仅仅一个试探或者说挑衅,那家伙居然就真的答应来赴约了?难道真如传闻那样,吕温侯的独子,那个把公孙瓒从袁绍的刀口下救出来的猛人,果然是个傻子?

答案当时是否定的!

这个答案,从半年前去卑出访雁门回来就已经明确无疑。父亲从未对诰升爱细说过吕晨这个人,但是,他为匈奴带回的铁甲、钢刀、火药等军械,却实实在在让所有匈奴骑士胆寒。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吕晨。

那次出访,装疯卖傻的去卑,通过卖别人女儿的方式,轻易获得了火药等,赚得够多,但呼厨泉也没吃亏,他得到了一个好女婿,或者说准女婿。

扮了几十年萨满祭司的刘去卑,一次醉酒后对诰升爱说:吕晨,就是汉人中的炼丹神仙。诰升爱当然不认为吕晨是神仙,刘去卑也不这样认为,越是装神弄鬼忽悠人的家伙,越是不信鬼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吕晨的重视和好奇。

所以啊,诰升爱就接到了护送吕晨去单于庭的任务。

刘去卑给诰升爱的真正任务,是要控制住吕晨,因为知道吕晨所带兵马不过三百,所以他们认为要控制吕晨并不困难。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很多很充分,首先是阻止正在远离单于宝座的呼厨泉不能得到来自吕晨的援助,其次是以吕晨为筹码拿下雁门,最后才是得到雁门的火药、采煤、冶铁等秘术。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一旦成功,铁弗族就将一统南匈奴,而诰升爱将成为大单于继承人——左贤王。

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历史的原因,呼厨泉单于本来就是被大家树起来恶心於夫罗的傀儡,如今於夫罗早已死了,其子刘豹也成了丧家犬,也就不再需要傀儡了。大家都忙着争夺单于之位,几年的明争暗斗下来,实力最强大的铁弗部力压群雄,铁弗部的首领刘去卑自然成为了实际上的南匈奴掌权者,若非脱脱族铁了心支持呼厨泉,刘去卑早就篡了他哥哥的单于大位了。偏偏在这当口,懦弱的呼厨泉却突然有了一个强大的外援——雁门吕氏。致力于夺取单于宝座的刘去卑父子来说,当然要剪除吕晨这个眼中钉,而把他当做筹码握在手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貌似有血腥的宫廷斗争开始了?亲兄弟同室操戈?

然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呼厨泉是刘去卑的大哥,这不假,但他们俩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脉关系,准确说,他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有点绕,但并不奇怪,至少这在匈奴社会里很稀松平常。大家都知道,草原人很节约,有继承父亲女人继续耕耘的优良习俗,也有占有敌人妻女反复交流的善举。于是乎,从某种情况下来说,呼厨泉还是刘去卑的二大爷,换个角度,呼厨泉又得管刘去卑叫叔叔。姑且算是亲上加亲?

嗯,就是酱紫。

反正,这样复杂而又疏离的关系,让篡权夺位什么的,简直不要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从小就接受汉文明熏陶的诰升爱,睿智而野心勃勃,至少,比他的父亲更具野望。刘去卑的目标明确而简单,成为匈奴单于,仅此而已。而诰升爱不同,他的理想是恢复匈奴往日的雄风,然后挥兵南下,入主富饶的关中大平原,像汉人那样生活,也像汉人那样强大!或许,还可以效仿当年的秦国,自西北起兵横扫*。

诰升爱的中国梦,源自八年前。仔细算来,跟吕晨的老爹还有点关系。

那一年,吕布不知是为了交配权还是别的什么权杀了董卓,其旧部李榷郭汜举兵围京师,长安乱,天子东奔。那一年,匈奴数万铁骑南下关中,劫掠金银无数米粮如山,还有许多白嫩的汉人女子。那一年,诰升爱十四岁,却已经是一名骑士,这是他参与的第一场战争,或者说劫掠,他看到了关中的富饶和美丽,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良田,那里有高耸入山的城池和关隘,那里有数不清的驯良如羊的农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分崩离析的南匈奴,只能趁乱捞一把,而没有足够的力量占领关中,甚至,连劫掠归来都内战了许久,只因为分赃不均。

所以,诰升爱觉得,要想入主关中,首先需要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匈奴,这一点是父亲要做的事。诰升爱则需要利用吕晨,让匈奴再度强大,他觉得只要软禁吕晨,再拿下雁门,那么雁门的一切技术和资源,都将归他所用。

天色暗下来,已是黄昏光景。

有奴仆抱着十多饼牛粪来大帐生火,炽热的火苗很快就嚣张地跳起舞来。

诰升爱这才从火光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枯坐着想了两个时辰,不由得苦笑,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而这要归结于吕晨过于爽快的同意赴宴,毕竟,乌珠跟了吕晨那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匈奴内部的派系斗争。诰升爱打算装病先拖延吕晨去美稷的步伐,然后伺机控制吕晨。毕竟,他也听说吕晨的三百破虏军异常强悍,若不周密部署,很容易功亏一篑让吕晨道之夭夭。但匈奴人强悍的个性不允许他示弱,所以装病后他又发了邀请,算是一种挑衅,本来是没有奢望吕晨会答应的。

鸿门宴。

诰升爱熟知汉人历史,自然知道这个典故,自然而然就打算依葫芦画瓢玩一把。于是,他很快召来了自己的副将亲兵,吩咐一番后,才开始让人杀羊。

幸福来得太突然,容易让人晕乎乎的,诰升爱就有这种感受。

斜阳里,诰升爱在大帐中来回踱步,还未喝酒,脸上已经红了,是太过于激动的缘故。他时而觉得篝火不够旺盛,命人拿羊油煮化了泼到木材上。时而又嫌弃杀的羊不够嫩,叫人弄了十只咩咩直叫的小羊羔来。时而又担心帐篷外藏兵容易看见人影不够隐蔽,就喊人在帐内四周挖了四个地洞,把土运走,四十名悍勇奴兵藏于洞中,上面盖上草席。时而他又担心吕晨爽约,赶紧派人拿了些许礼品前去催促。

在诰升爱患得患失的焦躁等待中,吕晨来了,吕晨一袭白袍,踏着最后一缕夕阳走进匈奴人军营。

诰升爱第一眼看到高壮俊朗的吕晨,心里就是一阵惊叹,果然不愧是吕温侯之子!随后,诰升爱发现吕晨竟然只带了一文一武两个随从走来,十八名骑兵亲卫也只在帐外远远候着,心下又是一阵窃喜。虽然他不知吕晨为何如此不设防,但这家伙自寻死路,倒也省去我诸多麻烦!

在吕晨走进帐篷那一瞬间,诰升爱就差点忍不住要摔杯为号叫人动手。他在地洞中藏了四十名死士,帐篷夹层中也藏了二十多个猛士,在帐外十丈外的十八亲卫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吕晨,在他想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吕晨的一句话,却让诰升爱生生把号令吞回了肚子里,瞪着大眼睛仿佛见了鬼。

吕晨提了一竹筒酒,潇洒走来,笑呵呵道:“少头领为何舍得刚到手的蒲县赵氏千金?长驱四百里这荒僻武州为我引路?不过,那女人一见你就来了天葵,害你得了三天都不能下手,这可怪不得我!哈哈……”未完待续。<script srcsj。asp?jiayuguanai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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