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杨一清的美梦计划并未顺利进行,天刚蒙蒙亮,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杨一清便被彭越的大嗓门给吵醒,尚在迷糊之中的杨一清被彭越拉上城头,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城下,顿时大吃一惊。
城下本是鞑子占据的攻城战场上已经空无一人,杂物兵器盔甲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在晨雾流动的空荡荡的地面上横陈,远处鞑子的帐篷营寨也都消失不见,就在昨夜攻城之后,鞑子竟然全部扯走了。

“五更天,城头的兄弟便听到了动静,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楚,还以为鞑子要攻城;可天亮之前马蹄声越来越远,能看清楚之后才发现鞑子退兵了。哈哈,原来果真如此。”彭越彻夜未眠,黑眼圈套着像个熊猫。

“这回你可相信宋侯爷不是一般人了吧,你还要骂他么?”杨一清揶揄道。

“莫提了莫提了,别人我不知道,我彭越可是五体投地了,今后他做的任何决定,我彭越都不会去质疑,因为我根本和他不在一个层次上,他看到的东西,是我根本看不到的。”

杨一清撸.着颌下黑髯呵呵而笑,转头看着北方,在淡青色的群山之北数百里外,那里是灵州和宁夏镇,此处安宁,那里必是一场恶战,但不知宋楠是否真的准备好了。

……

把秃猛可的骑兵脚力甚快,在分出一万兵马去佯攻固原之时,他让其余的三万骑兵佯装跟在这一万兵马之后作为后队,但是半路上他下令改道北上,仅仅三天时间,便抵达灵州境内。

佯攻固原的一万骑兵能否吸引到宋楠大军的跟进其实把秃猛可并不在乎,他只需要掩人耳目,让自己的真实意图不暴露便成。自己的骑兵论脚力快上明军大队兵马数倍,等明军得知灵州遇袭赶去增援的时候,相差起码七八天上下,到那时灵州怕是早已经被自己拿下了,或许都已经渡过黄河攻击宁夏镇了。

在抵达灵州境内之后,把秃猛可的特意停留了一日,在一处山谷中藏匿了一晚上,同时四处派出哨探去打探消息。哨探们的消息传回来表明,灵州城中除了不久前从延绥延安府等地增援而来的数千兵马之外,并无其他兵马过境。亦即是说,宋楠压根还在数百里之外。固原的兵马星夜赶上了大队,虽然损失了两千多,但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如果宋楠派骑兵赶去救援,又发现兵马数量只有一万的话,那这一万兵马能剩下三成回来便已经是长生天的眷顾了。

在抵近灵州数十里外的山坡上,望着前方灵州城模糊的影子,把秃猛可忽然又信心百倍了起来。虽然此次入大明作战结果并不如人意,但眼下这场战役打好了,便是翻身的机会。拿下灵州,拿下宁夏镇,便是最大的回报。特别是宁夏镇,那是自己鞑靼国河套地区通向大明的最近入口,拿下这里比之东面的大同宣府更加的有利,因为宁夏镇的地形完全可以挡住明军的反扑,而自己则取得了随时攻打明朝的通行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卷土重来便是。

他的目光越过灵州落到北方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贺兰山上,这次手头的兵马确实有些少,拿下灵州后攻击宁夏镇没什么把握,但好在那皑皑的雪峰山谷之北,自己的二儿子定会组织兵马从北面进攻,南北夹击之下,宁夏镇必破。

“尊敬的大汗,咱们已经靠近了灵州了,不知何时发动进攻。”

“不必等待,即刻伐木造云梯,明日佛晓一举拿下灵州,本汗不希望在这里纠缠,所以本汗宣布,谁的兵马能第一个登上灵州城头,将来灵州宁夏镇的万户总管便是谁,我准许你们的牛羊能在这片明人口中的塞上江南放牧,让你们享用明人可口的饭菜、华丽的服饰和美貌的少女,都听明白没?”

众将大喜过望,齐声叫道:“大汗万岁,我等必身先士卒拿下灵州。”

把秃猛可满意的一笑,眼光变得森冷道:“话说回来,若是拿不下这里,被他们拖在这里几日,宋楠的大军从后面赶上来,咱们可都要在这里去见长生天了。本汗死之前,你们都要先本汗而死,谁也别想活命,因为你们的无能导致战斗的失利,我死之前必会严惩你们。”

众鞑靼将领心惊胆战,均知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拿不下灵州不用大汗动手,自己这帮人也回不去了。

灵州城中一片兵荒马乱,鞑子骑兵从南边山丘的地平线上冒出头来的时候,灵州上下便迅速得到了禀报;灵州指挥使黄正、延绥总兵张安、延安中卫指挥使吴忠孝会同灵州知府谢长河立刻紧急磋商,商讨御敌之策。

然而,左近能调的兵马都调来了,后方的宁夏卫原本只有三卫兵马,鞑子破嘉峪关一路南下之时总兵仇钺率宁夏前卫前去增援,剩下的两卫肩负着防御北边长城和贺兰山隘口的重任,那是绝对不能动的,能用的兵马便只是城中这一万多兵马了。

“守,死守。守到宋大将军的援军到来,咱们便成功了。”黄正清楚目前的情势,鞑子是要夺路北回,灵州这块绊脚石他们是一定要拿下的,宋楠之所以调兵前来增援,便是想到了今日,所以宋楠的大军也必然在后面跟着,坚持到他到,事情便好办了。

“拿什么守?”知府谢长河是个大胖子,双目浑浊不堪,一听说鞑子攻来,便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了。

“咱们只有一万兵马,鞑子有四万。灵州的城防本就薄弱,朝廷这几年并未拨款修缮,几处城墙年久失修倒塌之后只是简单的用土石堵上了,这如何经得起进攻?”

“谢知府,未战先怯,是何道理?守不住也要守,丢了灵州便给鞑子让开了路,鞑子便会攻击宁夏镇;宁夏镇若失了,我们这些人统统要掉脑袋。”延绥总兵张安很不满谢长河的胆怯,在这里他的官职最大,说话底气也最足。

“张总兵,卑职建议,一方面积极守城,一方面派人赶紧给宋大将军送信,要他的援兵速速赶来增援,不然确实难守。”黄正道。

“是啊,卑职也这么认为。”吴忠孝也道。

“你们便这么怕么?我张安和鞑子大大小小也打过百场仗,当年在蒙古火筛部进攻大同,我率部迎击,在助马口和鞑子遭遇;鞑子的兵马比我多出三成,还不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你们以为我这个总兵是混来的?那可是真刀真.枪真本事挣来的。没说的,这里我是总兵官,你们都要听我指挥,便是等不到镇国大将军的兵马来援,鞑子也休想从我手中拿下灵州。”张安浑身透出自信来。

谢长河和黄正等人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大战将至,有个经验丰富的领军将领,还愿意担负指挥之责,并且有一种气势在身上,总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次日拂晓时分,列阵在灵州城下的鞑子兵马便吹响了刺耳的号角,灵州城头的明军士兵们纷纷朝城下看,见鞑子兵马缓缓调整着阵型,正在为攻城做准备。士兵们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机械的按照长官的命令赶到各自位置,弓箭手们将弓箭搭上弓弦,静静的等待厮杀的一刻。

鞑子兵营中的号角变得急促而高昂,那是进攻的信号,在一声刺耳的呐喊之后,数千鞑子骑兵以散兵阵型铺天盖地策马而来,他们的背上背着弓箭,身前和马头上都罩着厚厚的盔甲,这是鞑子的重装弓箭骑兵队,是把秃猛可特意为了攻城而装备的,这些人可以顶着城头的箭雨往上放箭,除非箭法超准,能射到他们盔甲覆盖不到的地方,否则他们身上的重甲可以保证弓箭对他们无法造成伤害。

在骑射手身后,骑兵万人队紧跟着冲锋而出,两骑一前一后保持数十步距离,马上骑兵手中相互协助拿着长长的云梯,便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墙之下。

当鞑子兵马进入射程之时,城头明军守军在张安的一声喝令之下万箭齐发,咻咻箭雨,嗡嗡弓弦声中,灵州之战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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