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声响亮,随着方青山的出场白,花魁比赛第二日的比赛拉开序幕。
今日.比试的棋艺书画两项,中间穿插五大名楼免费提供的歌舞节目作为点缀,这也是五大名楼吸引眼球的宣传活动;号称秦淮五小金花的五名后起之秀将登台亮相;不少饕餮之客早就打着这些花骨朵一般嫩的滴水的十三四岁的雏儿,在她们正式出道之前,能看到她们亮相表演才艺,提前锁定目标也是好的。

第一项便是比棋艺,也只有在这种高级的场合,方可见到这样的比赛,寻常红牌只需能歌善舞长相美貌便可,但秦淮花魁却要在以上的种种之外加上琴棋书画这等体现才智的东西。试想一下,身子下边压着的是个能吟诗作画的才女,那种占有欲的满足感可非同一般。

今日水面正中摆着一方巨大的浮台,像是一座水上舞台,今晚的比赛不用花船进入,比赛之人由小船接入,登上浮台便可。

浮台四周立着四座丈许长阔的木板,分别有人站立两侧,暂时不知其用途;浮台中央摆着一几两座,看来是让对弈两人落座对弈的。出场的先后抽签决定,十名花魁竞争者依次上场,和评委中的一名国手对弈,以胜负目数排定名次。

宋楠很快便觉察到这种比试的弊端所在,看似公平的赛制之下,其实隐藏着不少漏洞。整个棋艺比试只有一人能左右排名,便是那位充当对弈对手的评委,其他九名评委便成了看客;而一旦要是这名评委故意放水的话,将成为极不公平的一场比试。宋楠最担心的是,整个比赛其实是倾向于五大名楼的比赛,如果这对弈的国手是五大名楼的人,那不用说,在此环节五大名楼将占尽便宜。

趁着比赛尚未开始,宋楠赶紧让柳妈妈去提出异议,虽然临时改变赛制不太实际,质疑评委的公正性也是不智之举,但宋楠已经决意帮沈云烟往前再进一步,自然要考虑这所有的可能。

对云霄阁提出的质疑方青山极为恼火,花魁大赛举办十届,还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件事,但方青山也知道云霄阁的质疑是有道理的,虽然他不无挖苦的说:“柳大家的如此在乎,看来云霄阁是对这次花魁头名志在必得了,据我所知,以沈云烟姑娘的棋艺似乎犯不着这么计较吧。”

言下之意是,沈云烟的棋艺上不得台面,这么计较做什么?反正也不可能得到好名次。

柳妈妈倒是不卑不亢,笑道:“老身这是为了事后免得有人提出质疑,坏了花魁大赛的名声,方大家若觉得我的提议纯属多事,大可不必理会便是。”

方青山被噎的没话说,柳妈妈这话其实带着一丝威胁,言下之意如果有猫腻的话,事后肯定会散布些话出来,到时候大家下不了台。方青山倒也不想坏了花魁比赛的名声,权衡之下,召集全体评委对云霄阁提出的疑义商谈对策。那名今晚的主角评委气的吹胡子瞪眼,怒斥云霄阁质疑自己的公正性,但评委中的其他人却觉得这个质疑是有道理的,特别是唐寅为首的几人立主改变赛制。

本来锣响之后便会开始的比赛,一直迟迟不能开始,围观等待的百姓都有些骚动,终于在方青山匆匆忙忙从评委席到各花船,乃至那座龙首大船中出入数回之后,锣声再起,方青山宣布了赛制的改变。

“诸位,鉴于云霄阁提出赛制疑义,在征询评委席诸位先生的的意见以及十大名楼的意见之后,本拟以周大国手对阵诸参赛者的赛制被认为不够公允,现在临时决定改变为参赛十人分两组车轮对战,每胜一局,得三分累积,平者各得两分,负者得一分;四轮战罢按照积分排定座次,第一者以十票赞成论,胜负场数相同者加赛一局确立名次,以此类推。”

人群哗然,旋即兴奋起来,本来比赛围棋是个枯燥的事情,很多人根本不懂,只是来看个热闹,但一旦花魁竞争者两两对掐,那便截然不同了,这可是面对面的厮杀,就算看不太懂,光是看厮杀时她们只见的表情动作,便是有意思的一件事了。

新赛制既定,准备工作做得的飞快,很快便在浮台中间添了四张小几,一共五局对弈;同时增设了十余张四周的台板。当十名花魁娘子竞争者被小舟接着送到浮台上准备比赛的时候,台板上的幕布被人掀开,旁边站立的两人各执巴掌大的黑白圆盘屏息等待。宋楠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些立在四周的大木板都是磁盘,那些大如圆盘的黑白子恐怕都是装了磁铁,这么做是为了向四周观战的百姓演示棋局进展过程,相当于实况转播了。

宋楠不得不佩服方青山的本事,这些玩意恐怕除了自己,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的,这人若非穿越客,宋楠宁愿剁了自己的脑袋。

抽签分组结束,很不幸沈云烟进了郑佩佩这一组,而且第一轮对阵面对的便是郑佩佩。对于这个结果,沈云烟也很无奈,第一轮便抽到郑佩佩,旁边女子们眼中射出的幸灾乐祸是显而易见的,沈云烟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脑海里回想着上场之前宋楠轻声说的那些话。

“纹枰之道你我都知道无法速成,技术上的提高是不可能的,但是以我的经验,倒是可以给你提些建议。要知道大凡棋艺精湛者,大多长于算计,精于布局,而棋艺越高,也会追求赢得越漂亮,赢得越好看。我们能够利用的便是他们这种心理。精于算计者也有他的弊端,便是喜欢锱铢必较寸土不让,或许你可以挑起她的怒火,不断的去骚扰他,乱了对方的心境。另外于大局上,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进攻,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在算计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如为了争夺局部耗尽心力,最后反而会因考虑不周而一败涂地,所以适时地转移战场,应对些看似昏着其实却是策应之手,也许可以达到奇效。”

宋楠的围棋技艺有限,若非后世朋友当中有个围棋界的朋友,他也不懂这些道理,当年和老公爷曾经两次对弈,对弈的都是玲珑残局,一次双活而生,一次战而胜之,靠的便是这种迥异他人的突如其来的下法;宋楠这也算是倾囊相授了。

‘啪’的一声,郑佩佩的芊芊玉指夹着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之上,方青山高声叫道:“第一轮比赛开始。”

顿时啪啪啪落子之声不断,十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摇着团扇在明亮的灯光下风姿绰约的对局的情形,世间罕见。就算是不懂围棋的人,也是如痴如醉,饱餐秀色。

四周的演示牌适时传递着比赛的进展,懂棋的人纷纷发出咿哦之声,或捻须颔首,或皱眉摇头,或频频叹息;有的人小声的对周围的人解释着进展,告诉他们那一条大龙即将被屠,哪里的气目很紧,哪里即将有大厮杀展开等等,倒是成了一场围棋大教学讲堂了。

宋楠始终关注着沈如烟和郑佩佩这一局的进展,以自己微薄的棋力看来,郑佩佩确实是此中高手,每每郑佩佩落下一子,自己也跟着想应对之法,但总觉得对方无懈可击;进入中局之后,宋楠知道沈如烟败局已定,棋力的高下果然不是一时之事,除非郑佩佩犯下失误,否则再难回天。

不过宋楠欣慰的是,沈如烟对自己交代的那种下法学的很快,中局几次在腹地挑起战火,舍弃了左右下角的两片地盘,竟然成功在中腹做活,搬回了不少局势,只可惜劣势太大,不久后投子认输。

小半个时辰里,五局棋局尽数结束,这些弱不禁风的美人儿们在纹枰之间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有的人棋风彪悍无比,若不看对弈的那娇弱身姿,你还以为是个莽撞大汉在猛打猛杀,搅得狼烟四起。

郑佩佩、顾怜怜、屠秀秀、孟晓晓、郑秀儿等五人均战胜对手,这五人中有四人出自五大名楼,可见五大名楼整体实力上的强悍。

宋楠并不在意第一轮的失利,他也并没有希望沈云烟能表现如何,只需要排名在五六名就可以,第二轮才是关键。利用之间一炷香时间的休息,宋楠下意识的朝停泊在不远处的巨大龙首大船上张望,但见那大船船仓中仆役婢女进出忙碌,端盘举碟络绎不绝,心知那船仓之中坐着的必是朱宸濠了,看这架势是在大摆酒宴,看样子谷大用或者是某些当地高官也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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