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的天空,如绸缎一般,没有一丝的云彩。银盘一样的皓月坠在天上,散发着柔柔的光芒。
湖水静静地横在下面,水面上也有一轮一样的圆月,只是,风儿吹过时,湖面泛起鱼鳞般的波纹,让那月光流动起来,比天上的月亮,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情趣。

湖水载着月光流动,聚到湖心亭子的时候,又被阻拦住,一*的漾开,湖面上,倒映着繁密的树影,树后隐隐约约地现出来假山和屋脊。

凉亭四周用轻纱装饰,薄纱随风而起,水汽萦绕间,犹如仙境,很是诗情画意。

而那亭子正中,横放着一把古琴,古琴上坠着银色璎珞,条条丝绦随风摇曳。

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背对着众人,坐在琴后,与那美景相溶,美得好似天仙下凡,让人窒息。

对面的湖岸上,彩棚高悬,彩球高挂,彩棚下边坐着金夫人、金元宝及金府一众亲戚,仆人。

金夫人打量着湖面凉亭,满意的点点头:“不怪晓萱要准备这么长时间,果然别出心裁,确实是有情调。”

听到母亲夸奖江晓萱,金元宝心里乐开了花儿,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淡淡道:“希望不只是花架子才好。”

金夫人转头看向他,语重心长的道:“不管是不是花架子,她肯为你费这番心思,总是好的。”

金元宝听言,心头更是欢喜,但还是倔强的道:“娘,她这是要讨您老人家的欢心,才这么大费周章的。”

“难为她这点孝心了。”金夫人微微一笑:“告诉晓萱,可以开始了。”

对岸的一个小厮提着灯笼晃了三晃,纱帐内的仙子便缓缓动作起来。

水汽月影萦绕间,乐声流转而出。

那样悠扬清澈的琴音,时而顽皮跳跃若涧间溪水,清逸无拘活泼欢悦;时而又如风拂松林。轻柔却带着别样的沉稳;时而又如雪落尘埃,轻灵而飘渺,让人心都不由得静谧下来。

远远看去,那仙子的身影,婀娜多娇,优雅非凡……

不论此情此景,还是此声此曲,都让人沉醉不已。

金夫人陶醉地赞赏道:“这江阁老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好琴艺。”

看到妻子能如此讨得母亲的欢心,金元宝心中无比舒畅。唇角渐渐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美如仙子的妻子,凝神细听。

柳文昭也在一旁听得如醉如痴。

柳倩倩左右一看,心中妒火中烧,当即便讥讽道:“嫂子怎么背对着我们弹琴啊?有本事就转过来啊!”

正说着。对岸的灯笼又晃了晃。

亭中人竟然缓缓站起来,随即一手撑着古筝的底部,一手继续演奏着乐曲,华丽的转过身来。

衣袂飘飘,巧笑嫣然。

不知怎的,突然看到她这精心装扮的容颜,金元宝的心竟然噗通噗通的,飞快跳了起来。

随着乐曲的深入,玉麒麟越来越挥洒自如。颇有人琴合一的架势。

可是,若是有人站在亭中近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纤纤玉指并未触碰到琴弦,只是虚浮在琴弦之上做着浮夸的抚琴姿势。

玉麒麟一边假弹琴。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谁的脑子这么好使。嘿嘿,我玉麒麟就是聪明,这么好的主意都能被我想了出来,哎呀,真是嫉妒我自己啊。”

而此时,凉亭阴暗的角落处,有古筝的一角露出,再近看,原来是江晓萱坐在草丛里,江晓萱穿着与周围树丛一个颜色的衣服,脸上涂着绿色的颜料,头上插着树叶稻草,蓬头垢面十分狼狈的在低头弹着古筝。一边弹,一边愤然的道:“臭丫头,自己在上面悠闲,让我在这里受罪,看待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是假弹,玉麒麟表演的十分投入,玉麒麟越玩越爽,双手虚弹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凉亭暗处的江晓萱为了跟上玉麒麟越来越快的动作,也只能紧跟着奋手极弹,越弹越快:“臭丫头,你就不能弹慢点吗?想整死我啊!”

江晓萱正集中精力弹奏,地上一只小飞虫突然在她手上咬了一口,江晓萱的手颤了一下,走音。因为突然走音,江晓萱有点乱了阵脚,停顿了几秒。

玉麒麟本来还在卖力做动作,琴声断了,玉麒麟不知什么情况,只好也住了手,干着急,拿不出办法。

而此时湖边众人正陶醉在江晓萱的琴声中,突然琴声中断,大家都愣了。

玉麒麟不敢回头看江晓萱怎么回事,连忙灵机一动,隔着轻纱对着岸那边喊:“这曲《高山流水》弹的我如痴如醉情飘万里——母亲大人可还满意?”

金夫人笑道:“满意满意,接着弹啊。”

江晓萱轰走了小飞虫,却一不小心把古琴弄翻,此时正在手忙脚乱的摆正古琴。

玉麒麟一听后面没动静,无奈,这大神还得接着跳下去:“请母亲大人……体谅,我刚才弹的太过投入,情感一发而不可收拾。啊,明月几时有……”

金夫人奇怪了:“怎么还吟起诗来了?”

金元宝倒是赞赏道:“古人雅趣,不都是边弹边唱的?”

金夫人点头。

可那玉麒麟又哪里会吟诗,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明月即使有……自己抬头瞅,管它圆和缺,只愿人长久。”

岸边的金元宝一口茶在嘴里一下喷了出来。

金夫人更是奇怪:“刚才晓萱吟唱的诗词是谁写的?我怎么没听过?”

柳倩倩也是捂嘴一笑:“是啊,嫂夫人的古诗都是府里的厨子教的吧?”

“呃……”金元宝帮忙圆场,“古籍流传千年多有损益,很多诗词都有不同的版本,晓萱是有名的大才女,博闻强识,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诗句,也是正常。”

金夫人点头:“说的也是。”

柳倩倩嗤笑:“弹个曲子还要缓缓?啰里吧嗦的,到底还弹不弹了?”话虽是俏皮的说着,但她的眸子一直牢牢的盯着玉麒麟那边。在力图看出什么破绽。

柳文昭倒是不觉得奇怪:“高手弹琴情郁于中也是常有的事。”

金夫人见状,连忙朗声唤道:“晓萱,一曲不终了我这心也随着伯牙子期飘在半空中呢。你就赶快弹完吧。”

玉麒麟一看拖不过去了:“呃……我、我这就来。”

虽然隔着纱帘,金元宝还是看到了玉麒麟的不知所措。

众人还没缓过神来,金元宝已经快速地做出了反应,拿出自己的长笛,沿着刚才琴声的断处轻轻续上。

袅袅笛音清空而出,平添了几分高雅,而那金元宝临湖而立,衣带飘飘。月光之下。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花丛后边的江晓萱。听到了笛声传来,回过神来,梁莽和着笛声,将曲子续起来。

玉麒麟马上意会。这是金元宝在给她找台阶,认真地接着摆架势。笛子和古琴的合作,金元宝和江晓萱两人都是高手,瞬时,天衣无缝,美妙绝伦。

金夫人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满意地听着笛子和古琴的合奏,畅然一笑:“琴瑟和鸣,心旷神怡啊。”

顾大娘也立即笑道:“当然了。不愧是御赐婚姻,果然是天作之合。”

柳倩倩听言,心里酸味泛滥,撇撇嘴道:“刚才分明是失误了,颠倒黑白。”

渐渐的。一个段落终了,笛子和古琴的配合极其完美。

金元宝放下笛子,在母亲身边重新坐下。

金夫人看着儿子,满意地欢喜。

玉麒麟一个人的独奏,自湖面上重新传来,有如天籁。

而此时,江晓萱的弹奏已如行云流水,恢复了自如。

后半段的表演自然是十分的精彩。

表演结束后,玉麒麟起身时,偷偷的对江晓萱微笑,表示感谢,江晓萱也回以浅浅微笑。

玉麒麟离开凉亭,衣带飘飘地走向众人,谢幕。

金夫人带头鼓掌,周遭人连忙跟着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玉麒麟在掌声中款款而行,走到金夫人面前,行礼道:“娘,儿媳献丑了。”

柳倩倩打量这她,冷嗤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呀?曲子突然中断了,是你失手了吧?”

金元宝见状,一把揽过玉麒麟,辩解道:“不是失手,是一个小设计,既然夫妻和睦叫做琴瑟和鸣,那这曲献给娘的《高山流水》当然也少不了来自我的和音。”

金夫人满意的牵过二人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独具匠心,天衣无缝,晓萱元宝,今日辛苦你们了。”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多谢娘夸奖!”

金元宝低头看向身边的佳人,目光不由得被她耳后的红痣吸引,月光之下,她宽大的交领中,隐隐可见晶莹洁白的皮肤,还有一角红红的肚兜。

“咚咚……咚咚……”心剧烈的跳起来,像是一只大鼓在胸口擂动,震得他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下意识的,金元宝别开头来不去看她,却不料,一转眼,正撞上柳文昭看过来的,炽热的眼神。

金元宝眸子一眯,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光。

柳文昭连忙微微一笑,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缓缓将目光移开。

金元宝皱起眉来,牵着玉麒麟走到旁边坐下,将阿福手里的披肩扯过来递给玉麒麟。

玉麒麟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干嘛?”

金元宝神情复杂难辨,抿着唇,僵着脸道:“披上,穿这么少,小心冻死你。”

玉麒麟心中一暖,对金元宝对了个鬼脸,乖乖披上披肩。

宴会结束后,玉麒麟正准备去找江晓萱,被金元宝叫住。

金元宝冷着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刚才琴弹得不错,不过你要弹就好好弹,干嘛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画蛇添足。”

玉麒麟愤然:“什么叫花里胡哨,这个点子我可是想了很长时间的。”

“也对,你这脑子,想到这些已经是极限了。”金元宝嬉笑道。

玉麒麟气结:“有本事你弹一个呀。本姑娘没空理你,我还要去找雪儿呢。”说罢,转身便走。

金元宝心头着急,忽然发现她发髻上沾着一抹粉红,连忙唤道:“喂,你头发上有片花瓣。”

玉麒麟停住,摸了摸头发:“哪里?”

“后面一点,再前面一点。”

玉麒麟根据金元宝的指示,还是没有找对地方。

“脑子笨,手也迟钝。”金元宝上前一步,自己伸手将花瓣捻下来,可是衣袖却挂在了玉麒麟的簪子上!

金元宝无奈,只好另一只手按着玉麒麟的肩膀,试图将袖子从簪花上解开。

玉麒麟被扯得头皮痛,“你干什么?拽到我的头发了。”

金元宝连忙按住她,低声喝道:“别动!你的发簪勾到我衣服上了。”

玉麒麟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

金元宝站在她面前,扯着袖子,两只手高举在她头边上,她也就无可避免的靠近他,脸几乎都要贴到了他的胸口上。

玉麒麟有些紧张的硬着脖子不让自己接近他,可是,眼睛一抬,还是会看到他完美的下巴和轻轻抿起的唇,心跳不禁加速起来。

玉麒麟羞恼的问道:“摘下来了没有?”

“着什么急?我正解着呢。”金元宝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其实,一点都没有要动手解衣袖的意思,他一手高举,一手搂着玉麒麟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两人俨然“相拥”在一起。

他低头看着玉麒麟的脸,心中甜甜如蜜浸,嘴上却不饶人:“这发簪真难看,你成天和我在一起品味怎么还这么差?”

玉麒麟一听这话,当即便急了,一把把将簪子扯了下来,扔进金元宝怀里:“我戴我的,你管我好不好看!”,说罢便扭头走了。

金元宝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一缕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噤,才回过神来。

玉麒麟丝毫都不知道,刚才她扯掉发簪,一缕青丝滑落的瞬间,深深的刻在了金大少爷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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