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清霜回禀,赵御史挥退下人,又让两个女儿避进里间,然后斟酌一番言辞,才对赵夫人道:“夫人,晴儿我派她去伺候一位贵人,顶她的名参加兰桂会。内情为夫暂不便告诉夫人,望夫人近日莫太拘着晴儿,也莫要理会她做什么。”
赵夫人听了身子一正,点头应下。

赵御史喝了两口茶,沉吟一会又道:“近日朝中恐不太平,兰桂会……晨儿和曦儿就不要去了吧。”

赵夫人听了倒也没意外,知道若不是有缘故,夫君不会管这些事的。然又微微蹙眉道:“一个不去还容易解释,若她姊妹三个都不去,如何说呢?”

说着沉思,想理由。

赵御史道:“可以生病。”

赵夫人身子晃了下,看看一脸肃然的夫君,确定他不是玩笑,才收起别扭。

然她出身书香世家,性聪慧又温婉,行事也不比一般内宅妇人。——她娘家是奉州周氏,即林春师尊周夫子的族人,所以当日赵御史才将林春推荐到周夫子门下。当下,她看着夫君轻声道:“既然朝中不太平,不如老爷生病吧。晨儿曦儿她们有了侍疾的理由,就好说了。”

赵御史纹丝不动,道:“这样啊……”

似在想这理由是否可行。

赵夫人双目闪闪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赵御史想了一会,忽然摇头道:“不妥!若是为夫生病,她们姊妹也没有整日近身伺候的道理,该昱儿伺候才是;再者,别人来探望。为夫也装不来样子;其三,朝廷若是有动静,为夫还要谏言,那时若忽然就好了,岂不惹人生疑?还是夫人生病好了。如此她们姊妹在旁边伺候也说得过去。”

饶是赵夫人一贯淡然,这时也面现愕然。

赵御史却又加了一句:“夫人生病,为夫自然无心上衙门,留在家中陪夫人;朝中若有事,夫人自然催为夫上朝以国事为重,那时再出去不迟。方显夫人贤惠。”

说完低头喝茶,却嘴角微翘。

赵夫人脸就红了,嗔怪地溜了丈夫一眼。

外人都以为这个不苟言笑的夫君无趣,实在是误解了。他们夫妻间常这样暗打机锋,你来我往。又暗含情义,实在是趣味无穷,非那些俗人可体会得出。

里间,赵晨和赵曦隐忍的很辛苦,脸都憋红了。

就这样,赵夫人便“生病”了,赵晨赵曦都留在身边伺候。

撇开赵家情形不说,这日寅时。南华门刚一打开,玄武王世子骑着一匹大黑马,一脸煞气地冲进城门。身后跟了二十几个龙禁卫。

守城军士都面面相觑,不知小王爷怎么了。

张圭进城后,不去玄武王府,径奔勇亲王府去了。

勇亲王早已得知靖安郡主被掳的消息,是任三禾飞鸽传书来的,暗地里也做了安排。明面上。却待张圭回来他才带他进宫见正元帝,奏明此事。

卯正二刻。正元帝召所有成年皇子进宫。

顺亲王却告病,顺亲王世子也病了。

御书房内。正元帝听了这消息,当即摔碎了茶盏。

老五这是心虚吗?

竟然推病!

等其他皇子都赶来后,正元帝盯着七八个儿子,心中满是悲凉——这一个个的,谁能继承大统?争皇位不要紧,一再拿孤苦无依的侄女做引子,这等心胸襟怀和拙劣的手段怎能继承大统?

想当初他被太子大哥逼得那样,后来危及母妃娘家玄武王府,而玄武王府牵连白虎王和朱雀王,若任由太子将这三王及支系铲除,大靖离灭亡也不远了,他这才夺位。即便这样,事后他也没有对前太子赶尽杀绝。可这些个儿子们……

众皇子看着沉脸的正元帝,大气不敢出。

正元帝盯着他们看了好久,才下了一道圣旨:奉州知府姜望贪墨赈灾款项,与顺亲王勾连,着革职押送进京审理。顺亲王降为顺郡王,罚俸三年。

众皇子听了松一口大气,原来是为这事!

跟着心又提起——他们谁身上没类似的事?

正元帝看得心头火起,恨不能除了老八都降爵。

可是,他不能。

孙女还生死不知呢!

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忽然,他将目光投向勇亲王。

要是他真将那些儿子都降爵,最得益的可就是他了。老八,会不会监守自盗呢?他不是派了两个高手去护卫杜鹃吗,怎么还让人掳走了她?

老皇帝呼吸急促起来,觉得心口闷疼。

这些儿子,他到底可以相信哪个?

命众皇子退下,正元帝派出了龙禁卫中的龙影卫,去追查靖安郡主下落。

顺亲王府,顺亲王强被太医弄醒后,就猛拉肚子,半个时辰内拉了四五次不止。正在这当口,降爵的圣旨到了。他拖着拉得虚脱的身子接旨后,连发怒的力气都没了,只叫人“去,给本王查清楚,玄武王世子到底为什么回京!”

亲卫急忙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当日,京城疯传顺郡王世子与表妹苟合丑事。

下午,又一道圣旨降临顺郡王府,世子被撤。

顺郡王躺在床上默念道:“老八!好,好,好!”

老八很不好,勇亲王府气氛沉凝。

松涛苑,林春寄住在这里。他已经闭关十几天了,为兰桂会做梳妆盒。晌午时分,他终于走出屋子。身上还算整洁,就是眼睛熬得布满红丝。

伺候的小厮忙迎上前,恭敬道:“林秀才出来了?”

林春点头,问道:“可有人找过我?”

小厮忙道:“大姑娘来过几次,给林秀才送吃的。”

林春正要再问其他,忽听院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林哥哥,你出来了?”抬头一看,从外面进来一对少年男女,后面跟了两个丫头,提着食盒。

少年是秦讳。少女是勇亲王长女秦易安。

秦易安今年十四岁,样貌有三分像杜鹃,甚至灵动的性子也有些像,只是杜鹃更灿烂些。

林春忙快步上前,躬身道:“见过二爷和大小姐。”

秦易安看着他吃惊道:“林哥哥你怎么熬成这样?”

林春歉意道:“刚出来,尚未来得及梳洗。失礼了。”

秦易安埋怨道:“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你瘦了。”

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秦讳笑道:“大姐也不想想,秦大哥在房里熬了多少日子了?这样子出来算好的了,换一个人还不知怎么胡子拉碴呢。”说着又对林春道:“林大哥不必多礼。可做成了?”

林春摇头道:“尚未完工。”

秦讳忙道:“大姐带了吃的来,先进去用膳吧。”

林春点头。引着他们回屋,在堂间坐了。

秦易安吩咐丫鬟将带来的菜饭和汤等摆到一张小圆几上,又招呼林春坐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道:“林哥哥,你熬夜费神的,我用枸杞人参和乳鸽炖了汤,你多喝些。”

林春忙起身道:“谢姑娘费心!实在不敢当。”

秦易安妙目在他脸上一扫。调皮地笑道:“我是替杜鹃姐姐做的。将来她回来,我这做妹妹的好歹能表些功。林哥哥你还只顾说这些,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闭关的时候。邱公公回来了呢。”

林春听了一震,脸上露出急切神色,忙问:“怎么样?”

秦易安却不说,命他先喝汤。

林春无法,只得低头喝汤。

秦讳和大姐笑着对视一眼,才告诉他杜鹃拦圣旨的事。

林春听得怔怔的。又微笑喃喃道:“这是她行事风格。”

秦易安见他这样,撅嘴道:“可是京里都传靖安郡主粗野跋扈。连皇上圣旨都敢拦,是没教养的野丫头呢!”

秦讳忙瞅了大姐一眼。似怪她不该说这个。

林春脸一沉,冷笑道:“那是她们没见过她;若见了,恐怕她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自欺欺人。”一面低头喝汤。

秦易安眼中露出奇异神色,问道:“真的吗?”

林春点点头,却未再强调补充,只低头用饭。

秦讳忙打岔道:“我看看你雕的梳妆盒。”

说着起身,秦易安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块从侧厅进去,到书房看木雕梳妆盒。看一会就出来了,说“怎么还是一摊子?还没装起来呢?”

秦易安坐到林春对面,看着他软声恳求道:“林哥哥,你告诉我怎么开好不好?万一要是让别人把这梳妆盒赢去了呢?你怎么对杜鹃姐姐交代?不如教给我,让我赢了去,将来等杜鹃姐姐进京,我再还给她。”

秦讳忍俊不禁,笑道:“大姐也会撒赖?”

林春也笑了,说“放心,没有人能开得了!”

见他不松口,秦易安垮下小脸。

秦讳便笑劝道:“林大哥这样有把握,大姐就别操心了。还是你想要这盒子?林大哥不是送了你一个吗?”

正在这时,秦诤带着玄武王世子张圭来了。

林春猛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圭。

张圭微笑招呼道:“林秀才好。”

林春这才上前拜见过两位世子,张圭又与秦讳秦易安彼此见过,方才坐下说话。

林春便问张圭:“世子爷怎么回京了?”

秦诤接道:“小王爷是奉郡主之命进京给皇上拜寿的。”

张圭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林春看着他问:“世子爷,我家人可有信转交?”

张圭摊手道:“不是才给你送的鱼干吗,怎么又问?”

众人就都笑了起来,戏谑地看着林春。

林春心沉了沉,看着张圭不语。

秦诤却问道:“林秀才梳妆盒完工了?”

林春摇头道:“尚未完工,还差些。”

秦诤认真对他道:“你真不怕旁人赢了去?”

林春垂眸,微笑道:“世子无需担心。”

屋里便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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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亲们支持。二更求粉。“降爵”不是结果,只是拉开序幕,敬请期待。还有,点点又抽风了,粉红名单发不出,说有非法关键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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