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兄弟见杜鹃对兰桂会感兴趣,就细细告诉她各种规矩和内情,还有历年比试精彩出名人物,其中就有昝水烟。当年她参加兰桂会,琴棋书画针黹厨艺六项她夺得四项第一:分别是琴书画和针黹。
杜鹃听得咂舌不已。

她没有不服气,真心佩服。

黄韦笑道:“子规兄不知,比试分文武呢。文有琴棋书画和女红厨艺;武分射箭和拳脚功夫,凡得一项,都有彩头。”

杜鹃兴致勃勃地问道:“今年是什么彩头?”

黄争道:“今年彩头是国子监一个叫林春的秀才做的梳妆盒。他木雕手艺是极好的,寻常人想得一件作品都求不来。”

杜鹃听了大喜,代林春高兴。

没想到当初戏言说他扬名闺阁,竟成真了。

她便笑道:“这人竟如此受青睐?”

双眼热切地盯着两少年,盼望他们说林春誉满京都。

“什么青睐!不过是个木匠罢了。”

杜鹃等人抬头一看,一个华服青年大步走过来,“两位弟弟好雅兴,跑到这来喝茶。也不嫌吵?这位兄台好风采!恕在下眼拙,竟认不出是哪位。”

他原冲着黄家兄弟去的,然沉沉目光扫过杜鹃,不禁眼神一凝。因见他们并未坐一处,心中猜想并不相识,应该是喝茶时碰上的。

黄韦和黄争都站起来,口称“二哥”,神色却淡淡的,并未向杜鹃引见他。这更确定青年猜想。

杜鹃便不动,只神色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青年心里有些着恼,对杜鹃笑道:“用林秀才做的梳妆盒做彩头,不过是令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好的手艺,也只是个木匠罢了!有些东西。不是他该想的。”

黄韦板脸道:“二哥慎言!”

那青年淡声道:“哥哥哪说错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定一头雾水,然杜鹃听懂了。

她心中大怒,霎时千回百转。

强忍怒气,她故作一脸懵懂,问道:“木匠怎么了?中秀才的木匠在下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在国子监读书的木匠更是前所未有,这还差了?还是这个姓林的犯了国法?”

那青年冷笑道:“再怎么样也是出生山野的木匠!”

杜鹃更诧异了。摆出一副死辩的架势道:“本朝太祖皇帝不还是打铁出身吗!赤手空拳打下大靖江山,这可是皇家最引以为傲的事。这林春是木匠也不算丢人吧?”

青年看她的目光倏然凌厉,盯着她不语。

这时从他身后闪出一个随从,对杜鹃喝道:“大胆,敢对顺亲王世子无礼!”

杜鹃听了一震。急忙起身抱拳道:“原来是世子爷,怪不得看着就器宇不凡。都是小民眼拙。”又奇怪地问那随从,“这位大哥别乱怪人,在下何曾对世子无礼了?太祖皇帝是打铁出身,想来没有人比世子爷更清楚,史书还有记载呢,怎么就不能提了?”她是要犟到底了。

黄韦也脸一沉,道:“城世子这是何意?”

黄争则冷冷地看着那个随从。

顺亲王世子秦诚对杜鹃手一摆。道:“兄台不必多礼。”

又朝随从瞪了一眼,那随从慌忙低头退后。

秦城这才又看向杜鹃,问道:“请问兄台名讳?”

杜鹃笑道:“在下王子规。”

这人是她五伯父顺亲王的儿子呢。

脑子一转。眼光瞥向那对姓黄的兄弟,也猜着他们的身份了:正是她八伯父勇亲王的长子秦诤和次子秦讳。

这下好,一家子兄弟姐妹都碰在一块了!

她笑眯眯看着三人,目光很亲切——

哥啊,弟啊,你们好啊!

秦城看着她暗暗纳罕。心想这好风采的人倒是少见,听见他身份也不慌张失措。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冷冷地盯着她,她却睁着那清亮的眸子笑望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差点崩裂一贯威严的形象。

秦讳见秦城盯着杜鹃,怕他为难她,忙道:“时辰到了,二哥咱们走吧。”

秦诤也点头道:“正是。若晚了四伯恐要不高兴了。”

一面又转身朝杜鹃抱拳,道:“王兄请慢用茶,我等有事在身,要先行一步了。”说完招呼秦城,秦城临去时还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

杜鹃忙回礼,看着他们兄弟出去了,才坐下。

顺亲王,五伯父!

这回是不是你请侄女来京的呢?

还有,林春……

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又坐了一会,她便结账离开茶楼。

出去后,她飞快地在街上转悠,半天跑遍了京城中心地带,又买了些需用的东西,最后在清阳街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平安客栈住下。

天一黑,她便换了一身衣裳,直奔赵御史家。

赵府书房,赵御史面对一身夜行衣溜进他书房的靖安郡主,刚毅的面颊比平日更严肃三分,“敢问靖安郡主,夜入本官府上有何见教?”

杜鹃笑道:“赵叔叔——”赵御史浓眉抖了几抖——“我找你帮忙来了。你让外面人别进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赵御史先高声对外吩咐道:“刘二,今晚老爷要拟折子。你在前面守着,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老爷!”

外面人答应着走远了。

赵御史这才转向杜鹃,绷着脸道:“郡主请坐。还有,微臣当不起郡主‘叔叔’的称呼。”

杜鹃也不客气,就在椅上坐了。

又笑眯眯指着方几另一边座位对帮她斟茶的赵御史道:“赵叔叔也坐。赵叔叔说当不起就不对了。我算个什么郡主?不过是个没爹娘的娃罢了。我娘的娘的娘的姑妈,和你爹的爹的爹的大哥是结义姐弟呢,还有我爹的表姐的儿子可是嫁了你大哥的儿子……所以咱们也是亲戚。”

赵御史半天没算过来她数的账,脑中一阵晕眩。

脑子一迷糊。茶水就倾了出来。

杜鹃叫道:“小心!茶泼了!”

忙接过他手中茶壶,亲自给双方斟茶。

赵御史无奈地看着她,道:“郡主还是先说缘故吧。”

杜鹃听后,把茶壶往桌上一放,撇嘴道:“赵叔叔是不是觉得我顽皮自个跑到京城来了?原来这么大事。朝廷还不知道呢!回头我死了,尸骨无存也没人理会。真叫人寒心哪!”

赵御史一怔,忙问道:“此话怎讲?”

杜鹃便气呼呼地把她被掳的事说了。

赵御史越听越惊,面色也越来越严峻。

杜鹃说完,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立即道:“微臣这就叫人备轿。送郡主去勇亲王府。”

杜鹃急忙拦住,道:“别,别!你想干什么?”

赵御史硬邦邦地安慰道:“微臣送郡主去勇亲王府,有勇亲王的庇护,郡主必能安然无恙。明日勇亲王自然会带郡主进宫见皇上。请皇上彻查此事,给郡主一个交代。”

杜鹃连连摆手,又示意他坐下,道:“我哪儿也不去。赵叔叔,我相信你才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赵御史不解道:“郡主这是何意?”

杜鹃哼了一声道:“这事既然没人管,我也不露面。我今晚来是想请叔叔帮忙弄个牌子,我想参加兰桂会。”

赵御史摇头。严肃道:“郡主不可任性!郡主刚脱离危险,那幕后人岂会甘休?定在四处搜拿郡主。郡主怎能独自参加兰桂会呢?还是去勇亲王府或者进宫稳妥些。”

杜鹃瞅着他笑道:“赵大人,本郡主瞧你那时候审理黄元的案子。十分懂得变通,怎么今天一门心思钻牛角尖呢?我怎么就任性了?我原先没认祖归宗的时候,活得十分自在;自从认祖归宗后,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原先没人保护我的时候,我满山乱窜也活得好好的;自从玄武王世子带两百龙禁卫去保护我,我又是被人暗杀。又是被人掳掠;这不,一离开他们。剩下本郡主一个人的时候,本郡主就脱险了。你说说。本郡主是听你的暴露在人前让人继续谋害呢,还是隐藏在暗处保护自己?”

赵御史听了无言以对。

杜鹃轻笑一声,端起杯子喝茶,又捡了块点心吃了。

赵御史看着她悠闲的模样,有些憋闷,道:“可是微臣知道郡主下落,若是不禀告皇上……”

杜鹃又喝了一口茶,才问道:“赵叔叔怪我赖上你?”

赵御史忙摇头,道:“微臣只是担心郡主安危。”

杜鹃嗤笑道:“安危?我要听你的才危险呢。”

赵御史心中一凛:郡主她,连勇亲王也不敢相信了吧!

他神色复杂,问道:“郡主因何要参加兰桂会?”

杜鹃对他眨眨眼,笑道:“我只是找赵叔叔帮个忙,让我到时候能进场就成了,其他的赵叔叔不用管,过后就当我没来过。这样也就不为难了,我也不想牵连赵家。”

赵御史心想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这事他沾上了还能置身事外吗?因此又苦着脸问:“郡主参加兰桂会以后呢?”

杜鹃很自然答道:“以后啊,我要撑一摊生意起来,卖茶叶。叔叔要是方便的话,帮我留心街面上的铺子……”

赵御史再次错愕,看杜鹃的眼神简直跟看怪物一样。

杜鹃被这眼光看得不舒服,将茶杯一放,道:“怎么?叔叔觉得我不该做生意?我也不想的。可原先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从认祖归宗后,我要养活几百口人,还要走人情节礼……”

她噼里啪啦将日子的艰难和盘算都说了,“叔叔说,我没爹没娘的,不自己挣钱我指望谁?”

赵御史再无法保持肃然,满面呆滞。

忽然他觉得喉头发哽,飞快垂下眼眸。

杜鹃也不再说话,专心吃点心喝茶,等他细想。

书房里就寂静下来,唯有两盏灯火微微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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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求粉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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