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中旬后,《钢琴家》终于登陆了北美,就像瑞恩说的那样,电影没有举行首映式,只有不到五百家院线的规模,也不值得再花费数百万美元,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首映典礼。
这只是一部受众面有限的文艺片而已。

首映日的当晚,瑞恩自己买了两张票,带着遮面侠打扮的查理兹?塞隆,趁着夜色的掩护,走进了长滩一家影院的包厢。

“从院线到排挡都不理想。”坐下后,查理兹卸掉了自己的伪装。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瑞恩看了看下面,上座率应该超过了一半,其中不少都是年轻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才来看这部电影的。

但愿他们可以坚持的影片结束。

这是瑞恩真实的想法,尽管在他的强烈建议下,罗曼?波兰斯基对电影进行了压缩,但长度还是超过了两个小时,这样长时间沉闷而又冰冷的气氛,不知道下面的那些年轻人能坚持多久。

电影之所以会受到人的喜爱,成为当今世界第一流的娱乐方式,它能带领观众体会完全不同的世界肯定是原因之一,而代入感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瑞恩饰演的斯皮尔曼虽然是男主角,但他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影片通过他的所见所闻,描述着华沙犹太区里发生的种种不幸,用令人吃惊的客观笔触描述了那段时期的真实情况,这种客观几乎到了近乎冷酷和精确的地步。

冷酷客观从影片开始到结束,始终贯穿在了其中,这会是影评人最欣赏的风格,这也是最影响观众代入的地方。

不能代入,则会严重影响观影效果。

查理兹?塞隆不是犹太裔,也对曾经的那段历史无感,她只会把她关注的目光投注在关心的人身上。

她想要的看的当然只有瑞恩饰演的钢琴家斯皮尔曼了。

1939年,钢琴家斯皮曼27岁。每天在波兰电台弹奏,二战爆发了,德军的炮弹袭中了电台,工作人员让他离开。他摇头,因为还没有弹完那首肖邦的钢琴曲。

面对种种困难,他决绝地说要死也死在家里,但在生存的压力面前,只能低头。

他和倾慕的对象在街上偶遇,想要约她,却无奈于现实,他已经不能进咖啡店、公园,甚至连街边的座位都不能碰,走路也要进水沟。

他被迫带上了大卫星袖章。为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为了生计,只能贱卖掉伴随了他多年的伙伴——钢琴。

全家人被赶到几个高墙圈起来的犹太区,他只能顶着兄弟的讥讽和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坐在餐馆里。为那些犹太人蛀虫们弹钢琴,换回一点点粮食,这与尊严无关,只是为了生存。

他无数次目睹德国人肆意的凌虐、屠杀犹太人,他用弹琴的手搬砖头,挖土豆,他一次次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低头。这也是为了生存。

经历千辛万苦的折磨,他逃离集中营,躲进华沙公寓废墟的断壁残垣,如老鼠般昼伏夜出不见天日。

为了活着,他喝着痰盂里已经浑浊的水,吃一切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只是为了顽强的活下去。

一个犹太钢琴师,为了生命,只能暂时放弃艺术,从社会核心逐渐到被隔绝被摒弃被歼灭。生命和尊严面对残酷的战争时,显得是那么的无奈。

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过生命,没有放弃过希望,尽管希望是那么的艰难,那么的遥远。

有人害过他,也有人帮过他,这里面既有犹太人,又有波兰人,还有德国纳粹。

一名投靠了德国人的犹太奸,最后救了他一命,却不能掩饰他帮凶的身份。

查理兹忽然想到了因为瑞恩才提起兴趣看过的原著,明白了犹太人有好也有坏,波兰人有好也有坏,德国纳粹同样有好也有坏,人性立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面对不同的对象时,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电影在开场时似乎就预言了这样一个结局——当人类面临艺术与生命的选择时,不得不暂时放弃浪漫而选择实际——没有生命,从此便再不会有艺术。

艺术在战火面前显得羸弱而无助,如同寒风里最后一朵战栗着开放的玫瑰,虽然美丽依旧,但这份奄奄一息的羸弱美丽又能坚持多久呢?她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比喻,战争与艺术,就像枪炮与玫瑰——即使在枪林弹雨中,玫瑰也能够瑟缩着盛开,可是盛开了,又能在炮火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多久呢?

最终,他重新坐回华沙电台,演奏乐曲,一切往如昨日。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查理兹?塞隆虽然是业内人士,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喜欢热闹的年轻人,缓慢的节奏和沉闷冰冷的风格,令她觉得这两个多小时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幸好,影片中还有她喜欢的人,虽然其中消瘦单薄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让她担心,但他的牺牲确实换来了精湛的表演。

在这部电影中,他的表现真的无懈可击,把一个长期受到死亡威胁,承受恐惧压力的艺术家刻画的入木三分。

特别是有一段,他藏匿于华沙的街区中心,躲在房间里,他不能发出声音让人察觉房里有人,当他又一次因为饥饿而在房里寻找食物时,不小心敲破了一叠瓷盘子,盘子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门口随即传来了激烈的拍门声,他由于恐怖而不断瑟瑟发抖,眼神里透出惊恐的神色,那种不知所措,那种魂飞破散,让人从心底里为他担心,不寒而栗,痛彻心扉。

查理兹只觉得心被揪了两个多小时,不断祈祷,快点结束吧,不管是电影也好,战争也好,都快点结束吧。

尽管不熟悉,但她知道,这部电影带有浓烈的波兰斯基的个人风格,这个导演从电影的一开始就这样折磨着观众,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温暖过,冷冰冰的就像是华沙冬日的街头一般。

她也明白瑞恩为什么不肯在这部影片上面加大投入了,这样的影片如果能取得高票房,那才是奇迹呢。

查理兹?塞隆又看了眼下面的观众,或许有中途退场的人,绝对不会多,或许是因为电影的题材和风格,观众的反响不算多热烈。

其实,单就她自己而言,抛弃电影那浓烈的个人风格和沉重的题材,《钢琴家》确实不如《辛德勒的名单》精彩。

换句话来说,它太过于沉闷了。

以查理兹自己从业的经验来看,这部电影的影响力恐怕远远比不上《辛德勒的名单》,诞生的先后顺序是一方面,能不能吸引住观众才是最重要的一方面。

没有观众,电影其实什么都不是。

或许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她非常赞同瑞恩的这个观点。

“亲爱的,想什么呢?”瑞恩拉了拉出神的查理兹?塞隆,提醒道,“人走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你上面的形象,觉得这好像不是我爱的瑞恩了。”查理兹先把自己武装成遮面侠,又替瑞恩戴好墨镜和帽子,“感觉电影中的你,比约翰内斯堡最穷的贫民窟里出来的人,还要凄惨。”

“我最瘦的时候,体重掉到了一百三十磅以下。”瑞恩拉着她向影院外面走去,“那时候除了皮就是骨头,整个人都脱型了。”

“你的付出会得来回报的。”查理兹知道瑞恩的目标是什么,“你这部电影……”

“不,不,查莉。”瑞恩摇了摇手指,“严格的说,这是罗曼?波兰斯基的电影,别看电影冰冷而又沉闷,实际上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和感情。”

替查理兹拉开车门,瑞恩又绕到另外一边上了驾驶座,“尽管不是很喜欢,但不得不说,波兰斯基的视角足够客观。”

等瑞恩发动车子,驶入了空荡荡的海滨大道后,查理兹单手卷成了个话筒,笑嘻嘻的送到了瑞恩面前,“那么,请问詹金斯先生,你认为电影讲述了什么?又蕴含了什么深刻的主题?”

“影片讲述了一个波兰钢琴家是如何遭受到了德国纳粹的迫害……”

“就这个?没有别的了?”查理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瑞恩下面的话。

“就这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这种话瑞恩是不会对媒体说的,也只有面对最亲密的人时,他才会说出内心中对电影真正的看法。

这部电影他确实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电影很多地方与前世也有了不少改变,特别是关于斯皮尔曼演奏钢琴时的镜头。

瑞恩拥有极好的钢琴功底,所有这些镜头中他全是亲自上阵,波兰斯基采取的也是现场录音,单就这一点,前世的阿德里安?布罗迪就无法与之相比。

随着《钢琴家》的上映,瑞恩的团队迎来了这个颁奖季最重要的任务,全力争取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至于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同样也会报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项提名也会是囊中之物。

不过,最佳影片可以尝试着公关,最佳导演那就要靠波兰斯基自己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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