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又将事情细细禀明一番,沈云初迅速穿戴,拔腿便奔向了晨曦殿,临走时,看也没看柏凝一眼。
柏凝怒不可谒,伸手便狠狠甩了红菱一个耳刮子,“贱人,你是存心同本宫过不去吗?”

“娘娘打吧,最好打得再重些,毕竟,恐怕过了今日,娘娘也就再没机会这样对我动手了!”红菱按着半边红肿的脸,满目仇怨。

“你以为本宫不敢吗?本宫就算是现在杀了你,那又如何?”说着柏凝搬起手边的花盆便要砸下去,红菱也不躲闪,倒是乔嬷嬷冲了上来,拦住了柏凝,“娘娘……娘娘切莫冲动啊……”此前已经伤了一个沉香,若是连红菱也这样伤了,那么事情败露,柏凝可就真的完了。

柏凝哪里肯听乔嬷嬷的劝告,此时恨不得砸死了红菱才痛快,“这个贱人就是存心来和本宫过不去的,她若不死了,要本宫如何咽下这口气!”

“娘娘心中气愤,又何必同自己过不去?”乔嬷嬷不停地冲红菱使眼色,一边拽着柏凝不让她动手,“她左不过是个奴婢,娘娘何必为她赔上自己呢?”

红菱正杵着动也不动,乔嬷嬷呵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瞧见娘娘见了你就来气吗?还不快退下!”

私心里,红菱自是希望柏凝对她动手的,最好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届时,她也要出去宣扬,说柏凝因为听闻齐妃诞下两位皇子,气愤嫉妒不过便拿宫人撒气。

可偏偏,昭阳殿中终究还有个乔嬷嬷这样的明白人,无端端坏了红菱的谋算。

“娘娘既然有气,自然要有人给娘娘出气,娘娘想砸便砸吧,只要娘娘高兴,便是把我砸死了又有什么关系!”红菱近前,鄙视着柏凝,句句紧迫,像是在刻意激怒柏凝一般。

柏凝性情古怪冲动,自然禁不住红菱这般刺激,挣扎着甩开乔嬷嬷,终究还是将手中那花盆砸了下来,然而却并未砸在红菱脑袋上,无端端被横冲着过来的乔嬷嬷挡了去,最后砸在了乔嬷嬷的腿上,顿时鲜血喷涌,蔓延了一地。

“你……你这是何苦……你何苦为了这个贱人……受这样的委屈?”柏凝不可置信地指着乔嬷嬷,无法理解乔嬷嬷为何要为红菱挡下这一遭。

红菱也被这一幕惊到了,这样豁出性命的事,乔嬷嬷竟然也肯做。

可惜柏凝却始终不识好歹。

连红菱都看得出来,乔嬷嬷这一挡,为的不是红菱,而是为了给柏凝留条后路,不至于叫她彻底败绩。

只是……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红菱俯身半抱住乔嬷嬷,喃喃问道。

乔嬷嬷腿上伤处痛得已经麻木,强撑着回道:“既然泽了主子,自然要尽心尽力,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总归,主子所料想不到的事情,作为奴婢,应当事事为其思虑周全,这样才对!”

乔嬷嬷这样的忠心,在这深宫高墙中,已经越来越不易见到,只是,红菱暗暗叹道,柏凝她不配得到这份忠诚!

此时,御医们怕是都聚在晨曦殿中,这个时候去寻怕是极难,反而会耽搁更多的时间。

百般无奈之下,红菱只得奔回自己房中,取了此前沉香治伤所用剩余的药物来给乔嬷嬷做简单的伤口处理。

柏凝负气而去,再没管过她们二人。

“还好,伤得不重。”红菱一边包扎一边安慰道:“比之前沉香的情况好多了。”

这后半句,明显带着一股子怨气,乔嬷嬷听得出来,却又无法劝服红菱不去恨不去怨,只是叹气,“人活一世不容易,若得坦坦荡荡,又何必要将自己淌进浑水当中呢?”

红菱不以为然,“身在这宫墙内院中,谁又能真的孑然一身呢?成王败寇本身就是生存的硬道理,我若不学会反击,能做的也就只有等死,难道,要我变成沉香那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吗?”

红菱一番话堵得乔嬷嬷哑口无言,是啊,很多时候,为求自保,甚至于出手反击,亦会不得已做出一些违逆本性的事情来。

只不过,红菱的本性便不善纯,以她的手段,在这宫中,终有一席之地,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红菱将乔嬷嬷送回房中休养,之后又去看了沉香,给她弄了吃的,这才得空好好歇一歇,一宿不曾合眼,她整个人都快蔫了。

红菱撑着头在一旁打瞌睡,沉香紧挨着她坐着,即便是如今变成这样,沉香的潜意识里也只认红菱一人,除了红菱的话,她谁也不听。

红菱整日盼着沉香快点好起来,常常与沉香说起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红菱却很清楚,这一辈子,沉香怕是都醒不过来了……

晨曦殿中,沈云初赶过去的时候,顾沁婵正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她虽疲累不堪,却因喜悦并无睡意,然而得知沈云初要来,竟硬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只因,她丝毫都不愿见到沈云初。

“陛下……”绿竹代顾沁婵解释道:“娘娘劳累了一宿,此刻已经睡下了!”

“既睡下了,那便不要吵醒她了!”乳母抱着两位小奶娃来给沈云初请安,沈云初一心扑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事实上他本就没有要关心顾沁婵的意思。

他以为,那是他的孩子,是上天对他的恩眷,是先祖赐给他的福泽,是齐国兴旺的象征……

沈云初时不时抱抱这个,放下又抱抱另一个,两个小奶娃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襁褓上做了记号,还真是难以分辨到底谁大谁小。

“朕的儿子,哈哈哈,瞧瞧,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睛的,多像朕!”这一日,沈云初十分开心,竟在晨曦殿中陪着两个奶娃逗玩了一整天,而顾沁婵也睡了整整一天……

顾沁婵产下双生子的消息传到凝紫殿,李亦秋不过是简单派人送去了补品以示慰问,别的再无表示。

而今,她只能窝在凝紫殿中,哪里也去不得,谁也见不得,只因这张被毁的脸……

李亦秋坐在妆镜前,缓缓取下面纱,她甚至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用了多少上等良药,下了多少工夫,终还是不能回复原貌,还是得在脸颊最明显的地方留下印子,这道印子虽长在她的脸上,却也像是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如何都挥之不去……

“如今……这凝紫殿,与冷宫又有什么分别?”李亦秋眼神空洞游移而又呆滞地望着镜中她自己都觉厌恶的那张脸,“陛下不会来了,谁也不会来了……谁也不会来……”

她堂堂一国之后,怎就沦落至此?李亦秋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场大火,仿佛是她永生不灭的一场噩梦,却怎么也想不到,那是有心人所为……

“娘娘……”方姑姑悄无声息地站在李亦秋身后,“天黑了,早些安寝吧!”

“是啊,天黑了,不早些安寝,又能等谁呢?”李亦秋眉头深锁,解下外衫,“想来,晨曦殿中还要热闹好一会儿吧!”

方姑姑不语,“娘娘终究是娘娘,您才是这中宫之主!”

“呵,哈哈哈!”李亦秋无奈冷笑,“只怕很快中宫就要易主了!”

“娘娘莫要胡思,凤体要紧……”方姑姑拉上帷幔,点上了一支安神香,伺候李亦秋躺下,静静地陪在左右,“睡吧!”

次日,沈云初便下旨晋齐妃为贵妃,昭告天下喜得皇子之讯,举国上下,普天同庆。

福王府中,沈云禾在演武场呆了整整一天,一直重复做着一个动作,那便是将箭射向面前靶子上的红心,而那箭靶子所在的方向,正是皇宫所在。

“且让你得意两天!”沈云禾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手中的箭,“但那终究是我的儿子!”

蒙古王廷,吉达又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送到了慕青和沈程宁耳中。

慕青没好气地白了吉达一眼:“你在齐国到底还安插了多少眼线?”

“没多少!”吉达摊手,“不过足以将齐国境内所发生的大小事务传到我这里来罢了!”

“呵!”慕青冷笑,“都说少主用兵如神最擅骑射,只怕,这阴诡心思,也是无人能及吧!”

“你这是在夸我吗?”吉达厚着脸皮凑上前去,“不管是不是,我只当你是在夸我好了,谢谢你,你的欣赏,才是我最大的欣慰和动力!”

“要点脸好吗?”慕青转身回到帐中,靠在软垫上,捧着一碟果子百无聊赖地嚼着,对面沈程宁扔了手中医书,朝她这里挨过来,叹道:“没想到,顾沁婵竟还有本事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那可不,一次生俩,又有谁有她那份能耐!”

“这下有我那皇兄得意的了!”

“可他要是知道那两个孩子代表的是他两个摘不去的耻辱,怎么办?”慕青陷入沉思,她从前不忍揭发顾沁婵,只是不愿伤害她腹中无辜的生命,现在……她与沈云禾一心要置她于死地,那么她还要继续隐忍放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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