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珠儿便将沈程宁请了来,沈程宁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许是才睡醒,慕青拉了她,“前些日子,是我终日里睡着,你还说我的,现在倒好,我俩倒是反过来了,我好了,你倒成了个瞌睡虫。”
沈程宁扶着椅子坐下来,定了定神,揉着脑袋,一脸颓色道:“这么火急火燎地寻了我来,又出什么大事儿了?”

这时候,珠儿上了茶水点心,双手奉上,道:“公主请用茶。”

慕青从旁附和,“这薄荷糕珠儿做的,前几回就想拿给你,可惜你没口福,这回就且给个面子尝尝吧,否则这丫头可真是要怀揣着这心事儿夜不能寐了。”

“什么薄荷糕这么稀罕?”沈程宁捻起一块,仔细瞧了又瞧,大小色泽都看不出端倪,凑近了嗅了嗅,味道也无异样,便送到唇边,然而,紧紧只是咬了一小口,沈程宁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慕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忙打发了珠儿出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这薄荷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莫非真被她猜对了,那个珠儿自始至终就是个心怀鬼胎的坏心眼儿丫头,存了心要来害自己的?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沈云初的意思?

气氛僵持着一瞬间有些尴尬,慕青额上有细微的冷汗冒出,“到底怎么了?宁儿,你快说啊!”

然而慕青却见沈程宁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着,顿时哑然,“这……你……”

沈程宁一边吃一边掩嘴笑道:“不错啊,你这丫头手艺可真是好,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前些时日就赖在你这里多吃几口了!”

慕青皱眉,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喂,是你自己太过于紧张了,如今这宫里也就我们两个人能说得上话,私底下再不开开玩笑,岂不是要闷死了,这外头呢,人是要杀,这里头呢,还容不得我们两个寻些乐子吗?”即便是强颜欢笑,也是要笑的。

毕竟哭着也是一日,笑着也是一日,若自己都不懂的疼爱自己,还有谁会怜惜她们呢?

慕青抿唇,“好了好了,同你说正事儿呢!”

“嗯?”沈程宁握着茶盏,“怎嘛,你想明白了?”

“是啊,想明白了,夏瑾言并不值得我去同情!”

“我早说过了,你同情她,她也不见得就真的领你的情。”沈程宁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慕青摇头,“你呢?”

“这桩事嘛……”沈程宁低头抿了口茶,“我倒是有个一举多得的计划。”

“什么计划?”

沈程宁附在慕青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慕青神色骤变,惊道:“若是……”

“你放心,顶多吓唬吓唬她,哪里真要了她的命,这回咱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试探试探你身边那小丫头,顺便除掉夏瑾言这块绊脚石。”对于这样的筹谋算计,沈程宁说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其深沉的心思不禁叫人咋舌。

“怎样?”

慕青咬唇,“那便这么办吧!”

“行,我打点一下,届时,你只需配合着点儿便可!”

沈程宁得意地扬了扬唇,慕青伸手也捻了一块儿薄荷糕送进嘴里,叹道:“如今我这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看来这送信一事……”

“这你就无需担心了。”沈程宁伸手,从慕青的发髻上取下一根簪子来,“这根簪子总见你一直带着,借我一用便可!”

慕青点头,“好!”

离开长庆殿,沈程宁径直回到凤栖宫,将早已备好的书信交给了宋泰,另外还有从慕青头上取下来的发簪也一并交给了他,嘱咐道:“你出宫一趟,设法避开所有人耳目去一趟慕府,将这书信亲手交给慕老爷,切忌,此事十分紧要,这发簪是静妃娘娘的信物。”

宋泰捏紧了发簪,点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另外,沈程宁又安排了宋安去做接下来的一应准备,之后的事情……大概就都能在她的掌握当中了。

然而前往慕府送信的宋泰十分顺利,并没有用上慕青的发簪,而那根发簪,自此便一直留在了宋泰身上。

这大概是宋泰对沈程宁唯一一次擅作主张的隐瞒。

慕元盛看了沈程宁写的书信,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又盘问了宋泰一些必要的问题,确定是自己女儿的意思,便义无反顾地照着书信中所托去做了。

两日后,慕元盛让苏氏亲自入宫面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原还疑惑,苏氏并不擅交际,也鲜少入宫,怎会突然求见?

怀揣着这份疑虑,太后娘娘还是接见了苏氏,苏氏很是懂规矩,人也谦虚低调,太后娘娘看着亦十分欣赏她的为人,作为慕元盛的继氏,能够将整个慕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得继女慕青那般敬爱,显然这个女人必有她的好处。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苏氏礼貌地行了大礼,太后娘娘笑盈盈地命人给她看了座,又奉上了宫中上好的香茶。

“慕夫人,你鲜少在后宫走动,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看哀家啦?”太后娘娘和蔼地问道,苏氏虽是慕元盛继氏,但终归年轻,在太后娘娘眼中也实难把她看成平辈,苏氏淡笑着,“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今日入宫,除了看望太后娘娘外,还有桩事想要告知太后娘娘。”

“噢?”太后娘娘突然来了兴致,“什么事竟劳你亲自进宫一趟?”

苏氏怯怯地低了头,回想着慕元盛同她说的那些话,意识到这桩事对慕青来说十分重要,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家夫在江南无意结实一位奇人,听家夫说,他竟是医圣唯一的嫡传弟子,臣妾想,早前太后娘娘曾派人寻访过名医无果,如今却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臣妾就想着回了太后娘娘,兴许能派上用场。”

苏氏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叫人听了不得不为之动容,太后娘娘目光停留在苏氏脸上迟迟不曾移开,苏氏被太后娘娘盯得心中隐隐有些发慌,不禁闷下了头。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太后娘娘不敢确信,反复追问道。

苏氏紧握着双拳,道:“太后娘娘,臣妾不敢隐瞒……”

“若当真有此奇人,兴许宁儿的伤……”太后娘娘思忖着,单凭这一点,她就要去试一试,为了沈程宁,足以叫她忽略掉所有的疑点。

“只是……”

苏氏支支吾吾着,像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完一般。

“只是什么?”太后娘娘从凤座上起身,行至苏氏跟前,“若是当真有此奇人,何不将他请到宫里来?”

苏氏叹了口气,“回太后娘娘的话,怪臣妾没有同太后娘娘说清楚,只是此人性情古怪,谁也请不动他,家夫也曾劝他来京谋事,甚至有过举荐他入宫为医的意思。”

“怎么,他不愿意?”

苏氏叹了口气,“这种身怀绝技的人,大多都古怪些。”

“呵!”太后娘娘不屑,“哀家就不信,叫皇帝下道圣旨把他召进宫来,看他从不从!”

苏氏“无奈”说出了那小神医在江南的住处,得了太后娘娘不少赏赐,这才如释重负般离开长寿宫,甚至不曾过一趟长庆殿,直接被方姑姑引着出了宫。

当晚太后娘娘便召了沈云初商议此事,沈云初对此事半信半疑,然而不想悖逆了老人家的意思,当即便派了人去了一趟江南。

晚上,沈云初宿在长庆殿,晚膳时,沈云初问慕青,“你可听过怪医扶风?”

慕青杨装着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样子,回道:“臣妾近日才听闻,据说是臣妾爹爹在江南结交的一位朋友?”

“他是医圣的嫡传弟子。”

“是吗?此事臣妾倒是不曾听爹爹说起过,臣妾已经许久没有与爹爹联系过了。”慕青坐在一旁替沈云初剥虾,沈云初叹了口气,“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叫朕将那人请进宫里来。”

“太后娘娘许是为了给程宁公主治病吧!”慕青道。

“是啊,太后对程宁,总是心存了一丝愧疚……”

“那么皇上呢?”慕青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突然噤了声,低着头继续剥虾,蘸着醋将虾肉送到皇上嘴里。

两人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沈云初眼眸中翻滚着一些异样的光芒,良久深望着慕青,问道:“朕听说,你同程宁的关系甚好?”

“是啊。”慕青应道:“臣妾与程宁公主还算谈得来,她……”慕青顿了顿,手指有些微的颤抖,“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姑娘……”

沈云初眉头一紧,“可怜……”像是咬牙切齿般,“就算重来一次,朕也不会后悔当年所为……”

“皇上……”慕青盛了一碗汤,吹凉了递到沈云初手里,“皇上喝口汤吧,这汤臣妾觉得炖得还不错。”

很明显,慕青是想就此岔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因为慕青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立刻杀了他……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