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好黑,好黑……

崔文萧蜷缩着身子窝在地板上,从口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可此时的血迹却早已干透。想要摸索着起身,可是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仿佛动不了。

这是,怎么了?

一片恍惚中,崔文萧仿佛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自己的院中,桃花树下,那个一袭粉衣笑的灿烂的人,伸手接住了飘扬落下的桃花瓣,随即微笑着像自己伸出了双手。

“别怕,来,过来……”轻柔的语调传入崔文萧的耳中,那带着笑意的女子想要握住自己的手,可是还未等到自己向前走一步,面前那女子的身形就忽然变得高大起来,瞬间变得狰狞的面容像极了司徒雷。

“啊……!”一声尖叫,崔文萧忽的从梦中醒了过来,眼前陌生的一切让她的大脑在一瞬间有些空白。

这是在什么地方……

崔文萧皱眉,可被虐打过的身子仿佛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便是轻轻抬起手指这样的动作,在崔文萧看来,也是难如登天。

粗重的喘着气,崔文萧用尽全力的转了转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摆设,才记起,原来这是自己的卧寝,在襄阳府的卧寝。

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涌上她的脑海,将她吞噬的不留一丝痕迹。那如同梦魇般的折磨,让她无法忘却。

“世子妃,您醒了?”外间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呼唤声,将崔文萧的回忆打破。

崔文萧愣了愣神,想要开口说话,可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什么时辰了?”

小丫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崔文萧,道:“过了卯时了,您这回昏迷的,可有点……”

未说出口的话,崔文萧自然心知肚明。看了看丫头面上带着的心疼的神色,崔文萧自嘲的笑笑:“这次,世子太生气了。”

司徒雷什么脾气,这府中的人一清二楚。也只是苦了眼前这位名义上的世子妃,只空守着一个名分,却要受到这般非人的对待。即便是没有多深的主仆之情,小丫鬟也是觉得崔文萧实在可怜。

当真是命运作弄。

“去拿药膏来吧。这伤若是留了疤,就真的不好了。”崔文萧不愿再看丫头面上那同情的表情,闭了眼轻声吩咐道。

丫头点了点头,应着声转身离去了。

等到丫头走后,崔文萧才又重新睁开了眼,原本灵气十足的眸子只剩下了空洞与麻木,再也寻不到半分生机。

罪业,罪果,当真是报应。

眼泪终究是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泪眼朦胧中崔文萧只盼得谢子安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此难,自己的处境早已是自身难保,再没有其他能力去帮他什么了。

而此时在襄阳城内悄然躲藏的谢子安自然不会知道襄阳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原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此时乔装成了一个流窜的老者,佝偻着背拄着粗大的柺杖艰难走路,边走边咳的模样让过往的行人避之而不及,生怕这老头有什么病传染给自己。谢子安也凭着这般模样在襄阳城内安全躲藏。

只不过这城中似乎是加强了戒备,想要跑出去找寻轩辕珏的下落,可当真是难上加难。

谢子安一路低头走着,耳朵却是灵敏的听着四方的消息。最后却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只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矗立着一栋三层高的茶楼,茶楼中亦是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客人,无论是说书的还是来往江湖的,都会在这茶楼里歇歇脚。

所以与谢子安来说,这里便是襄阳城里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随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谢子安微微收敛了几分,将自己蜷缩起来,当真是有几分垂垂老者的模样,散乱的头发上沾着灰尘,谢子安不由得低头下去,竖起耳朵听离自己最近的一桌人的谈话。

“哎哎哎,你听说没有。京城中的景王殿下被咱们世子悄悄囚禁起来了!”果不其然,离谢子安最近一桌的人讨论起了这个话题,谢子安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勉强能够听得几分。

“啧,既然都已经是悄悄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坐在四方桌南位的男子不屑道了一句,眸中皆是不信,“听闻那位景王殿下可是武艺高强足智多谋,他怎地就被抓了起来?”

“嘿,你还不信?”方才说话的那位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扬眉扫了扫坐在他四周的几人,继续神秘兮兮的说道:“咱们在襄阳府里,可是有人的。”

“呔,又胡说八道起来,你这番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信。”那南位上的男子又开口道了一句,“他爱关不关与我们又何干,还是吃茶吧。”

听完这话,众人也只哈哈一笑,将此事抛之脑后不再去谈。

谢子安皱眉,原本还想听得什么有用的消息,却不想一无所获。刚刚准备起身离去,谢子安老远处就看到有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心中一惊,捂着手掌装作咳嗽的模样,钻进了一旁的小巷中去了。

而此时的谢子安恐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到处流窜的时候,谢晚晴一行人,就住在离他不过二十里外的小镇上。

“小姐,你醒了?”灵枢刚刚推门走进屋内,就看到谢晚晴此时微微侧身睁眼看着窗外,不由得心中生了几丝欣慰,朝着谢晚晴走了过去。

说起谢晚晴这场病,来时差点要将灵枢三人吓死。幸好那天夜里没有出什么乱子,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灵枢,将窗子打开来透透气吧。”谢晚晴撑着胳膊坐起身来,虽然身子还是有些疲软,可是精神却是好了许多。

“不行不行,北境不比京城。这外面风沙太大,小姐你此时可是见不得风的。”灵枢闻言,急忙摇了摇头,只将窗子漏了一丝缝隙,进来些凉风之后便关上了。

“……”谢晚晴有些无奈,可也知晓灵枢执拗,只好放弃开窗的想法,道:“你啊,还真是个操心的命。有些饿了,去那些吃食来吧。”

灵枢听到谢晚晴饿了,不免的面上带了喜悦,道:“总算是能吃些东西了,这可是快大好了呢。奴婢这就去。”

说完,便迈着欢快的步子开门出去了。

谢晚晴不禁失笑,看着丫头开门出去的模样,心中也是多了一丝安慰。相比起前几日的焦躁不安,谢晚晴此时倒是平静了许多。

不过每当她想起轩辕珏就在这不到二十里的襄阳城里,她的心里就又多了一丝坚定。

无论是什么办法,即便是拼了她谢晚晴这条性命,她也一定能保得轩辕珏安然无恙。

“药来了,小姐还是先把药吃了吧。”素问推门进来时谢晚晴正有些发呆,素问心下知晓她在想些什么,只轻轻开口打破了沉默。

素问的一句话将谢晚晴拉回了现实,低头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碗,谢晚晴皱眉,“能不能不喝?”

素问闻言,只笑笑。不容置疑的将药碗递到了谢晚晴的面前,轻声道:“您觉得呢?”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四个字,可是却带着十足的坚定。谢晚晴觉得,只要自己敢说出不喝这两个字,素问能立刻用针灸扎遍她全身。

想到这样的后果,谢晚晴果断从素问手中接过药碗,壮士断腕般的一饮而尽,随即立刻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哭甜交替的感觉让她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哎……”素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她手中取过药碗,道:“您要是能大好,这药就不必天天喝了,哪个合算,您自己看着办吧。”

“……”谢晚晴今天第二次被呛到,心中顿时觉得丫头们都长大了,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带着这般的心情,谢晚晴用一种近乎哀怨般的眼神注视着灵枢与素问直到深夜。而后两位则是选择性的忽视了谢晚晴的眼神,顿时让她哀伤更甚。

丫头们果然是长大了。谢晚晴的心中一阵唏嘘。

入夜之后,屋中四人熄了灯火刚要准备入睡,窗外却是忽然一个黑影窜过,将屋内的平静打破。

赤羽登时被惊醒,一个鱼跃便起身推窗,与屋外之人不过三招便轻轻松松的制伏对方,一个按压将那人扔进了屋中。

灵枢急忙亮起灯火重新将屋子点亮,谢晚晴亦是被惊醒,倚在床边,低头看向那跪在下面的黑衣人。

年级倒不大,只不过深夜里一身黑衣打扮,恐怕是有意冲着他们来的。

“哪里来的小贼,胆子倒不小。”灵枢伸手便将佩剑拔出,冰凉的剑尖抵在那人的喉间,低声问道。

只见那人环视一圈,最后却是将眸子落在了谢晚晴的身上,面上亦是带着十足的诚恳,道:“景王妃,属下是受世子妃之托,特地来给您送信儿的,只是白日里多有不便,这才半夜造访,还请景王妃见谅!”

“你说什么?!”谢晚晴甚是吃惊的看着那黑衣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世子妃,难不成是文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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