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不像驴的怪物似乎嗅出了什么气息,前腿一弓像条狗一样站了起来,两只眼睛冒出绿幽幽的光,仿佛是在迎接主人的到来。
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只是一个动作,因为喉咙里没有一丝唾液,我很想动一动手指,这个平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在这种地方我却很难完成。

随着地面的摩擦声越来越真切,借着如同鬼火般的绿光,我终于看见了……看见了麻达鬼的真身!

我先看见的是两只脚,干瘪得如同褪了色的松树皮,但最诡异还要说它的步伐,不是大步也不是碎步,而是用脚尖点着地走,它的左腿迈出一小步,脚趾刚刚挨着地,却像是触电般缩回去一点,而后快速伸出右脚,重复同样的动作,就这样,两条腿每交替一次,身体才能挪动一小段的距离,难怪听不到脚步声。

它身上好像穿着衣服,随着它一点点从黑暗里走出来,我看清了那根本就不是衣服,而是它那长长的灰白色的头发。

头发好长好长,不但披散在身体上,而且还托在了地上,那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就是头发摩擦地面发出的。

原来麻达鬼就是这般模样,我的心此刻冻成了冰坨子,想大喊一声都无能为力。

它就那样迈着怪异的步伐一点点地走到树墩前,后背对着我们慢悠悠地坐下来,我始终没有看见它的脸,因为那张脸淹没在了蓬乱的头发里。

麻达鬼坐在树墩上,和普通人一般大小,而地上趴着的那头诡异的驴却显得更小了,此刻,我脑中又多了个问号,刚刚看见骑在驴背上的冒着白光的小白人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是多余的,此刻我最关心的应该是自己和这六个人,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鬼火把那白色的身躯染上了一层阴森的绿,灰白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了树墩上,从身形看,这背影倒像是个女人,可没有人知道,即将来临的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它会不会张开血盆大嘴,一个个把我们活吞了。

我脑中出现了许多恐怖的画面,甚至想到了无数离奇的死法,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背对着我们的那个麻达鬼,它……它……居然开口说话了……

……

“它……说了什么?李长贵,请你告诉我,好吗?你现在很安全,你能说出来的,对吗?相信你自己的力量……”这是零导的声音,除了他的声音,喇叭里还充斥这李长贵急速的呼吸声。

萧雅婷看了马林一眼,从她的眼睛里,马林看见了女性特有的惶恐,他想她肯定是被李长贵讲述的故事吓到了。

马林抬手本想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可手抬在半空却没敢落下,最后只是温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祖父很有本事的,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马林话音未落,喇叭里就传出了李长贵颤抖的声音——

麻达鬼说,我们不可以离开林子,只要离开这片恐怖的林子,就得死!一个个的死,死得没有好下场!除非……除非把它一起带出山……

因为害怕,因为恐惧,我们答应了它,不得不答应了它啊,我们也只能那么假装答应它。

可是……麻达鬼的要求太难了,谁有胆量把一只麻达鬼带出山,即便有胆量,也不一定就有这个能力……后来……后来我们……我们没听麻达鬼的话,这就是所有人都死了的原因。

天亮了,我们以为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虚惊……我们心知肚明,都没有提起那个共同的噩梦,我们食言了,我们带着参王悄悄地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土丘,没有履行我们的诺言……

所以,大洪第一个死了,彪子第二个死了,小半拉子……

最后是老把头,老把头死得最惨,因为他是第一个答应麻达鬼的,保证要把麻达鬼带出山,因为他食言了,也许老把头有私心,他说他急需一笔钱去给儿子看病,所以着急出山,他,最后……他死得最惨,最痛苦……

我……我为什么能够活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或许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活生生痛苦的死去,才是对我更大的惩罚。

每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我就如同下了一次地狱,或许……或许我该早一点死了算了,我后悔啊,我要不是走投无路就不会去跟他们一起挖参,我肠子都悔青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

最后这些话并不像催眠后所能说出来的,马林不知道祖父用了什么非凡手段,可是,虽然诱骗李长贵说出了他自己所谓的真实经历,但是现在,警方面对的迷雾并没有因李长贵的口供被冲淡分毫,反而更加重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起案件显然上升到了超自然的范畴,当提到怪力乱神的事件时,人们大多都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是,这世界上仍有太多古古怪怪的事情却仍旧不可避免的时常发生。

突然,马军歌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声音很大,看来是故意凑近话筒对马林和萧雅婷说的,这一嗓子令正在沉思的马林心惊肉跳。

“好了,催眠结束了,你们可以把李长贵带走了。”

……

当马林和萧雅婷见到祖父马军歌时,他正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令一个人说出心中不想说的秘密,也是一件颇费脑力和体力的工作。

马军歌招手叫马林凑过来,马林先开口问祖父道:“您相信李长贵说的那些话吗?”

“相信部分,怀疑部分。”马军歌回答得模棱两可。

“当地警方,肯定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什么麻达鬼的……”萧雅婷在马林身后说。

“首先必须肯定的是,所有诡异事件都是可以做出合理解释的,就比如世界上的每一把锁都能开启,重要的是必须首先找到合适的钥匙。”马军歌口气郑重,像是在教导晚辈。

“这个我明白,马警官曾经多次对我讲过,可是,马老……”萧雅婷秀眉微蹙,“马老,您处理这方面案子的经验丰富,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解释被吓破胆而死的那些采参人的尸体呢?当地公安部门,非常想得到一种合理的解释,何况还有生态考察队的人也在这段时间出了事,山里死了那么多人还失踪了一个学生,要是查不出一个说法,后面很多事情就很难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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