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马林不得不打断冷彬的讲述,因为他在这个地方发现了疑问。
马林:“你是说,罗干手里有一把枪?但在当日的现场,我并没有看到除‘鬼枪’之外的另一把枪?”

冷彬:“是的,那把枪正是‘鬼枪’!”

马林:“你说‘鬼枪’在罗干手里,可是当警方赶到现场时,明明看见‘鬼枪’握在你的手里,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了之后的悲剧,这些你如何解释呢?”

冷彬:“你不信我说的话?是以自此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马林:“那好,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冷彬:“枪是我藏在那里的,那是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藏得非常隐蔽,我也不知道罗干是如何找到的,当日我看到‘鬼枪’之后,于是我问他,罗干说,当他确认了我就是持有‘鬼枪’杀人的那个罪犯之后,他猜出了那把枪有可能藏在楼顶,楼顶天台上,他经过仔细的寻找,真的把‘鬼枪’找了出来,其实,我原本把枪藏在了水箱下面,虽然隐蔽,但要是仔细去找,也不是发现不了的。”

马林:“既然枪在罗干手里,那么局势是如何转变成警方看到那般模样的,我很难去想象……”

冷彬:“罗干是个很狡猾的人,他有本事用各种刺激我,他的行为方式,他特有的语言,总之他就是为了激怒我。他话语中带着讥讽和嘲笑,他提起了七三零案件,提起了那个被我的子弹击中的孩子,提起了罗娜,提起了卧底那件事,最后,他一脸嘲笑地对我还说起小草莓……”

马林:“你受不了了?”

冷彬:“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扑向罗干,企图把枪夺过来,罗干没怎么反抗那把枪就握到了我的手里,当我真正握住那把枪的时候,那就是一种完全另类的感受了。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总之,那把枪有一股子邪气,只要握在手里,我的思维就不完全受我自己控制,那把枪会干扰我,让我做出一些失去理性的事情来。我知道我这样说不会令人信服,我也不希望别人相信,那是我个人的很真切的感受,还有以前的很多起案件,我本无意开枪杀人,但是举起枪的那瞬间我就控制不了我的手指……”

马林:“这并不是武器本身的错,而是你的心,你心里有了杀机之后却没有得手的武器,一旦手里有了可以伤人的武器之后,你心里的杀机和枪结合在一起达到了最大值,所以你就开枪杀人行凶了。”

冷彬:“也许就是你说的这样,也许我把一些责任故意地推向那把枪,我这样去想,大概是为了心理平衡一些。我被罗干彻底激怒了,我起了杀心,我想用手里的‘鬼枪’杀死他,可是罗干并不是一个跟我没有任何瓜葛的人,我杀他还是心有不忍,或者说有所顾忌,杀了罗干我能够得到什么,得到心理的平静,重新得到小草莓……不,我什么也得不到,既然得不到,我还有必要杀他吗?”

马林:“可是你还是杀了他。”

冷彬:“当我用枪指着罗干的时候,他的嘴始终就没有停歇,他就像念经一样让我的精神越来越分散,我真的好想开一枪,让这个声音立刻停止,也有那么一刻,我想与他同归于尽,可是枪里只剩下了最后一颗子弹。就在这个时候,警方的人赶到了,虽然我和罗干在谈话的过程中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实际时间并没有太久,我猜想,罗干一定是在水箱底下找到那把‘鬼枪’之后,当我出现在楼顶的同时报的警,不过,当你们警方的人出现在天台上,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是以至此,我不得不与罗干同归于尽了。”

马林:“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问?”

冷彬:“嗯。”

马林:“你为什么不打罗干的头,而是对着他的身体开枪呢?”

冷彬:“时间太短暂,我也没有想太多,也许是……”

马林:“击中脑袋必然立刻死亡,击中身体还有一线生机,其实你这样做不仅仅是出于本能,你是想给罗干一个机会,假如罗干罪不至死,或许他还有一点点生的希望,你把这一点点生的希望留给了老天和罗干自己,对吗?”

冷彬:“可是结果是罗干死了,这么说来,罗干果然该死。”

马林:“也许不是,罗干很可能还可以捡回一条命的……”

冷彬:“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林:“罗干用他最后一点力气救了我和你两个人,两条命,两个人的重量是多么可怕,完全可以撕裂罗干的枪伤,你说呢?”

……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沉默,面对面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枪击罗干的经过已经说出来。

马林认真地回味了一遍,但是,这些经过十有八九马林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推理想象得出。

马林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冷彬曾经消失了的那段时间究竟做过了什么,以致于冷彬的影子消失不见了。

耿宇在第一次看到冷彬时,他说冷彬这个人很不简单,并不是说冷彬的城府很深不容易接触,而是冷彬的背后没有情绪和欲望的影子,他太干净了,也就是说冷彬隐藏得太干净了。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那么干净的,而现在,经过罗干的刺激,冷彬的影子出现了,这就说明,冷彬依然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么为什么在没被刺激之前他没有影子呢?

这一疑点,马林无法用理性的推理找到答案,这问题也的确令人费解。

马林猜测,造成这种原因的很有可能与冷彬失踪的那段时间有关,为了把整个“鬼枪”案件调查透彻,马林更希望冷彬可以说出那个秘密。

“还有……”马林说。

“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冷彬用眼睛瞟了一眼魔术镜子,“我会告诉你的,不过,这间屋子里的灯光让我觉得压抑,透不过气来,我感觉很累,而且还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么大的压力我没办法说出那些事情,因为精力无法集中,我可不可以提出一个请求?”

“可以。”

“把天花板这一盏灯关闭了好吗?”

马林想了想,然后他小声对着话筒吩咐了一声,耳机里传来否定的声音,原因是担心这样不安全,马林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要求,十几秒钟之后,正间审讯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既无从揣摩,也无法信任,审问室已然完全陷人彻底的黑暗里。

良久,马林打破了沉默。

“可以了吗?”

“谢谢你尊重我的请求。”

“那么就请讲吧。”

“也许说起来会有些长,听这段故事需要耐性,因为这个故事不得不从2005年‘鬼枪’出世讲起……”

耳边是一个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周围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马林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感受着黑暗和那有质感的男人声音。

不多时,马林被牵引着陷入了这些往事里面。

审讯室似乎没了时间,没了空间,那些画面般的往事将马林的身体层层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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