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声巨雷将海生震醒,眼前出现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女孩,穿着白色裙子,光着小脚丫独自奔跑在黑暗的雨夜中。天空中不时炸开几道紫色闪电,仿佛怪兽的爪子又像是从天而降的长蛇,连接在天地之间,充满了奇异的能量。电光摇曳中,只看得见女孩的背影却看不到她的容颜。
“小妹妹,别跑,小心摔着!”海生在后面使劲追赶,每迈出一步都有好几公里,满是泥水的地面迅速向后退去,耳边风声呼啸,但无论跑多快却始终追不上。

“别吃我,求求你了!”小女孩的哭叫声遥遥地传入耳中。海生环顾四周却看不见有什么坏人或是猛兽,但身边有一股邪恶的气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别害怕,让我来保护你!”海生大声喊着加快了脚步,越跑越快双脚离地竟然飞了起来。

原来我有翅膀!

海生惊喜地拍打着背上的羽翼,正是传说中大天使的那种洁白羽翼,坚挺而又轻盈,扇动起来带着风雷的声音,并且不是一对而是两对。

“小妹妹,我来了!”海生在风雨中急速飞行,眨眼间来到女孩的上空,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抱住。

“啊!魔鬼!”小女孩抬头大叫,吓得摔倒在地,一张原本秀丽的小脸由于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两只小手发疯似的拼命抵抗。

“魔鬼!魔鬼在哪里?”

海生仰望天空,除了黑夜中的雨点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回过头来说道:“小妹妹,没有魔鬼,你的家住在哪里,我这就…”

“轰隆隆!”

又是一个惊雷,闪电居然出现在雷声之后,把大地照得亮如白昼,万物生灵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紫色,也包括地面上那滩积水。

“啊!我的脸!”

海生惊骇地发现水中有一个极为可怕的面庞,赤红如血狰狞可怖,满嘴獠牙巨齿,凸出眶外的眼睛里闪烁着带有迷幻色彩、金白交织的光芒,头顶上还有两只又长又尖的犄角向两边弯曲,脖子和脸上闪闪放光,像是裹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难道这是我?我就是那个让小女孩魂飞胆丧的恶魔?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是天使,我是长着翅膀的天使,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脸?

“不要,不要啊…”

海生伸出双手使劲抓住头上的犄角向外掰,刚一发力就感到一阵剧痛,猛地睁开眼睛却不见小女孩,只看到白色天花板和一排黄色吸顶灯,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胃里十分恶心,一歪脖吐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粘液,刚要爬起来,背上、腿上、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恍恍惚惚听见有人说:“醒了,他醒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晕死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海生第二次醒来,尽管浑身疼痛依旧,但是胃里已不那么难受,耳中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过了危险期,应该没大事了。”

勉强睁开双眼,一个戴着白帽子、白口罩和黑框眼镜的人正在旁边看着自己,往正前方看,一条被白纱布裹得像粽子似的东西斜斜挂在一个绿色台子上。看样子,好像是自己的一条腿。

眼睛向左边瞟瞟,一条同样被裹得紧紧的东西。嗯,这个应该是自己的左臂。再向右边看看,红色吊瓶下面有一根塑料管,血红的液体嘀嗒嘀嗒不断向下落,管子的另一头通向自己的被窝里面。

张张嘴,却觉得整个脸,不,是整个头被什么东西给裹住了,感觉十分麻木,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可以肯定不会想看。稍一扭身,全身上下无数个神经末梢传来剧痛的信息,看来还是别动为妙。

白口罩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口罩,不过却是粉色衣帽。看样子是个年轻的女孩,两只眼睛十分秀丽。

海生把目光移向天花板,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满脑子都是似幻似真的噩梦,回忆着小女孩的背影和尖叫,又想起湖边吐出红舌头的巨蛙,忽而又看见人草博士诡异的笑脸和肥猫死不瞑目的模样。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飘来荡去,像是被敲碎了的钟表,齿轮和轴承飞的满天都是。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一定是这些天经历的怪事太多,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梦?海生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想象的,费了好半天劲才缕清思绪,想起昏迷前的场景。

对了,那个异兽抓住没有?我昏迷的时候应该是在工业园会馆的三楼,罗莎怎么样了?阿驴和铁拳潘呢?

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海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那个女孩按住。

“你伤的很重,千万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开裂很难恢复,会留下伤疤的。”

伤疤?海生想笑但笑不出来,心说:伤疤算个啥?我都死好几回了,伤疤只当是为我特制的纹身吧!冲女孩问道:“我的朋友呢?他们都还好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由于嘴上蒙着纱布,说起话来口齿不清,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明白意思。

那个女孩微笑着回答:“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这里是特殊病房,除了医护人员以外其他人不得入内,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按右手边的按钮,我们二十四小时监护。现在你已经过了危险期,再观察几分钟,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让他们进来了。”虽然隔着口罩,但声音很是甜美,比罗莎的声音要温柔一些,却又不像郝丽娜那么甜腻。

搞得这么神秘?海生把眼睛眨了眨算是对他们表达谢意。

那两个人又检查了一遍仪器设施和输液瓶,关上门出去了,天花板上的灯光变得更加柔和。

他们刚出去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一群人吵吵嚷嚷挤了进来。

“海生,你吓死我了,一躺就是七天!”罗莎飞扑过来抱住海生的脑袋就往纱布上亲。

七天!?

海生这才知道伤的有多重,可是当时没觉得有这么厉害呀,怎么搞的?

“我就说过没事的啦,师傅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也会保佑的啦!”阿驴晃着长脸眯着绿豆眼笑嘻嘻站在旁边,手里还拎着一个包,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头,兄弟们都急坏了,你要再不醒过来,他们非得把医院拆了不可!”快手猴满脸兴奋,眼睛瞪得溜圆,眉梢上的抬头纹像一幅山水画。站在他旁边的老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喉咙里还发出哽咽之声。

“哎呀,别这样,我就是受了点小伤,算个什么呢?你看你们一个个的…”海生嘴上说着,心里其实也很感动,真是烈火识真金,患难见真情,正想再说几句逗乐的话,忽然看见一只大青猴子平地蹦起三尺高向自己飞扑而来,心中听到粗犷而又熟悉的嗓音:“妹夫,我来了!”

“啊!我的腿!”海生惨叫一声,眼睁睁看着挂在绿色台子上那个像粽子样的东西被青猴重重压住,一股难以言表的痛楚袭上心头,疼得满头大汗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老潘,你,你想害死我呀!”海生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喘了口气,实在受不了这样隆重的热情。

“下去!下去!你这泼猴!”罗莎拧着铁拳潘的耳朵把它拽下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转过身轻轻摸抚着海生的腿,无比心疼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海生强忍着痛楚绽放出欢笑,把“才怪”两个字咽入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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