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亮的这一嗓子,吕汉强扭回头朝院门看去,门外的场面却彻彻底底的震到了吕汉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张掌柜也不由得豁然起身,张大了嘴巴。
自从吕汉强帮着赵推官破案之后,赵推官也常常登门,不过以往赵推官都是便服来往,这时候却是一身官服,而且带着六品全套的执事,衙役帮闲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呼噜噜进了院子,这阵势立刻让王大壮等军汉噤若寒蝉,满院子一时间鸦雀无声。

虽然,这时候的人见官就惧怕,但还是有那大胆的汉子,无知的小童纷纷跑出来远远的观望,就连对面那个足不出户新来的那两个姐妹,也在门里遮遮掩掩的探头,吕汉强就明显的看到那个绿裙子的小姑娘很是担心的看向自己,当自己的眼神和她的眼神相碰的时候,她立刻躲了回去,不过,那似曾相识的目光。再次让自己心中某个情感一阵悸动。

这样的阵仗,当然引得街坊四邻的轰动与观望,吕汉强逗看到街坊四邻一时间交头接耳,各种猜测已经孕育而生,转眼就要传遍大街小巷,这是名人的效应,也是名人的悲哀,这让刚刚想要和官府打交道的吕汉强很是反感。

这时候,那赵推官已经一身官服,昂扬的走向了自己,那做派立刻让吕汉强在心中分外反感,自己帮了你的大忙,也让你在京城赢得神探名头,怎么,这一刻,便跟自己摆谱啦?

既然心中反感,吕汉强也不会表现热情,站起来淡淡的笑着,按照古代的礼仪,上前以秀才身份对这位推官浅浅一礼,然后嘴上淡淡的道:“不知道推官大人驾到,学生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嘴上说着赎罪,但一双眼却是左顾右盼,面上一点没有有罪的内疚感的表现。

赵推官却不见怪罪,端着架子一脸严肃,对着吕汉强微微点头,用手虚扶了下后沉声道:“吕秀才免礼。”

“还吕秀才?原先可是吕先生不离口的,这时候这么正统的称呼,你就装吧。”吕汉强顺势直起腰身,满脸严肃,但心里却是腹诽不矣:“什么东西,原先求我帮忙时候那脸色多么的谦恭?现在这一身狗皮一穿就人模狗样起来,啧啧,再看看他的身后那帮子帮闲衙役,更一个个的趾高气扬,真真是狗仗人势啊。”

虽然心中无限腹诽这个人五人六的赵推官,心中不由再次啊Q的安慰自己道:“你在我面前摆谱,下次,再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求我,看我不拿捏死你。”这样一歪歪日后这赵推官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哀告求乞的样子,心里立刻就舒服了许多,看看,啊Q就是好啊。

那赵推官也不看吕汉强面色,只是站在那里,在袖子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一张纸来,上面花花绿绿的,对着吕汉强咳嗽一声再次高声念道:“查,天启三年秀才吕汉强,山西盐城人士,文采出众,机智无双,为人端庄敦厚,等等等”(这里省略几百字)把个吕汉强听得云里雾里,一脸问号的想,这是什么?难道是毕业鉴定?难道这个朝代就有了这个东西?好在听上去都是好评没有差论,这还像话,不过,自己的评语还轮不到顺天府来做,尤其是更轮不到一个推官说事吧,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好,没用多久,吕汉强就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结果。

“经顺天府赵推官推荐,府尹大人恩准,现简拔吕汉强者入顺天府公干,委任顺天府检校一职,望吕汉强不负众望,克勤克俭云云。”然后,已经是口干舌燥的赵推官长出了一口气,“吕检校,接委任文书吧。”

赵推官说道这里,突然就放下一脸严肃的官老爷架子,转眼就换上了一张笑脸,那脸变得比川剧变脸还来的快,一时间让吕汉强很是不适应。

赵推官这时候看着一脸惊讶的吕汉强,还以为吕汉强闻听喜讯一时惊呆,忙再次提醒道:“吕先生,吕先生,府尹恩典,超措简拔,还不接了?”说着将那张纸张一合,双手递给已经傻了的吕汉强,笑着道:“吕检校,接了委任状吧,以后我们兄弟便一起为府尹效力,替皇上办差啦。”

吕汉强看看赵推官,再看看被塞在自己手中的那张纸片,两下望了几次,心中一股油莫名其妙的心思就漫上心头。

自己不想做官,就想四处抱紧大腿,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护住自己的产业,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被弄出个什么检校的官来,这是怎么话说的?但再有七个月,阉党就要倒台,而这位府尹就是魏忠贤十狗之一,那是要倒大霉的,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能现在往上凑,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这时候,还是明智的保住自己的产业名声,做这劳什子官干什么?尤其想想那些东林的嘴脸,更是呕吐不已,厌恶万分。

不做,绝对不做官。

想到这里,面色平淡的看了看手中的告身,啧啧两声算是开了眼界之后,坦然往回一递:“多谢赵推官举荐,多谢府尹抬爱,只是小子何德何能,怎么敢居于府衙?更兼着小子疏懒贯了,也做不来公堂,看不得案牍,耽搁了大人的事情,岂不污蔑了赵推官的美意?”扫了一眼四面惊讶的一个个张大嘴的兄弟幕僚,在看看站在厅堂上面色苍白的娘,然后再次对惊讶的嘴里绝对塞个鸡蛋的赵推官深施一礼:“大人盛情,小子铭感五内,真是担当不起,还请赵大人回复府尹大人。”

吕汉强的举动,当时震惊了全场,所有的人都各怀惊讶。

赵推官惊讶于吕汉强一个小小的秀才,在自己全力推荐下,才获得了府尹首肯,当然,也有这段时间,吕汉强为倚翠楼带啦的滚滚财源做基础,深得府尹看重而同意以检校相许,这对于一个秀才来说,绝对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怎么他就这样坚决拒绝。

仔细的观察了吕汉强的神色,那眼神坦荡,绝对不是那些穷酸既要做****又要立牌坊的虚伪推迟,难道他有什么大志向不成?

张掌柜初闻吕汉强婉拒,也是惊讶不已,但转而一想却是恍然,这部正是当初自己和他判断前景一致吗?对于吕汉强的这种果断,心中表示无限佩服。

黄唯一却是急的跳脚,这是什么时候,正是事业被各方阻挠,需要保护伞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大大的保护伞被人送来,怎么就能这样轻轻放弃?进入顺天府,做了检校,这对今后的发展将是有多么大的助力啊,要知道,在什么时候,官商勾结,那官会越做越大,钱是越来越多啊,何况,如果接受了这个职位,根本就不用再勾结了,这本身就是官商一体,怎么能轻易放弃?

王大壮等却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懵懵懂懂的躲在墙角里探头探脑的观察,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候,娘那清朗的声音在厅堂响起:“我儿且慢。”

吕汉强忙转身对着娘施礼道:“娘,您是知道儿的志向的。”

娘这时候健步走下台阶,对着赵推官万福:“赵大人莫怪,都是老身教导无方,让小儿不知道天高地厚,辜负了府尹大人与赵大人的一番厚爱。”然后也不管赵推官的谦逊,转身怒目看向吕汉强。

“读圣贤书,为的便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儿命运多舛,已经蹉跎了岁月耽搁了学业,难道这一腔抱负就凭空放弃?就甘愿做一个说书匠吗?”

从来没见过娘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这一番劈头盖脸的呵斥之下,吕汉强诚惶诚恐的躬身解释:“娘,我——”

“闭嘴。”娘当时打断了吕汉强的辩解:“胸无大志,怎么能做这吕家儿孙?若只为将养这一家老小,便抛弃了胸中抱负,那我现在便带着你弟妹二人上街乞讨,也再不食你一口汤水,花一文大钱。”说着,对着吓得撇着小嘴要哭的女儿,对二儿大吼:“二郎,与娘这就走回山西。”

吕汉强一见娘真的怒了,咕咚一声跪倒,一把拉住嚎哭的小妹,挡住决然的兄弟,一把抱住娘的大腿,泪流满面道:“娘,上天给我娘妻弟妹,我怎么敢不珍惜?若是娘弃我而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娘啊——”

黄唯一张掌柜,王大壮等等一院子的人也惊慌失措,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都一起跪倒,苦苦阻挡老夫人出走,赵推官也没了官架子,不断的劝解老夫人。

被堵住去路的娘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是冷冷的站住脚,依旧一脸严肃的盯着吕汉强,“赵大人的厚爱,你是答应不答应?”

吕汉强泪流满面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决然的娘,再看看小弟小妹,还有抱住自己大腿的小黄,好久好久,不觉颓然应承:“娘,儿答应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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