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吕汉强的心还是脆弱的,只要一点微风,都会让他的心弦颤抖。在他所有的奢望里,一个家的安全大过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子曰诗云,不过是存在于自己给小弟和小妹雇请的西席嘴里,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自己只要安心赚钱,全身心的保护好这个家。因此,将所有即便在萌芽里威胁到自己家人的,都要扑灭在苗头里,掐死在萌芽中,这是他在心里想做,并且必须做的事情。
小弟要唱名午门,做个大大的官,哪怕是买,都要这样,现在咱们是有钱人,钱不是大问题,就是要任性。

小妹要做个胖胖的,无忧无虑的淑女,哪怕不做淑女,做个悍妇也成,也无所谓,只要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也就知足,至于老娘,那更不要一点担心,那就应该安享晚年的存在,小黄吗,除了往后院不断的埋骨头,真的没有什么理想,那就让它快乐的埋骨头吧,这就是吕汉强想做,并且一定要做好的。

在再一次将铜钱兑换成银子,再一次将银子兑换成金子,然后满面淡淡的微笑将金子缝在小妹的裙角,而小妹不以为然的带着小黄满院子埋骨头的时候,吕汉强就很伤心。

看来,缝在她裙角的金子根本不能保证小妹的富足,一切还要自己为他铺好路才成。而这一切,都必修存在于自己的这个蓝图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别说地痞,连皇帝也不行。

“我知道你的心思,作为大哥,你做的很好了。”娘看着吕汉强在小妹的裙子角缝纫金叶子的时候,看小丫穿着叮当乱响的裙子,拿着锄头满院子和小黄寻找昨天埋藏的骨头的时候,满脸哀伤的和吕汉强说:“给她一座金山,不如给她一生平安,这才是你该做的。”

吕汉强就笑着拍拍手,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搀扶着娘往屋子里走,这时候,小丫正玩的欢,在他的眼里,一摞金叶子,和一摞树叶子,没有任何区别,可能,一摞树叶子更能让她和小黄高兴,而裙角的金叶子,就是累赘。

“你放弃吧,若不放弃,那将来会有很多麻烦的。”娘知道儿子的心,看着突然变的阴沉儿子的脸,就知道后续是什么。

吕汉强就很郁闷,自己的表情难道就这么没有遮拦吗?怎么能让娘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心思?很不好,一定不好。

“给弟妹留点总比没有强,弟弟,我给他请了这京城最好的西席,在八股文章上,绝对没也一点问题,午门唱名应该轻而易举,要是他教不出一个状元,我第一个就打掉他所有的牙。”这时候就看见自己刚刚聘请的西席走过后院书房,看到他一脸的愤怒。

吕汉强马上改口道:“其实,一个探花也不是不能容忍的不是?如果连这个都达不到,那我绝对打断他的腿。”说这话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向远处走去的西席老先生打个招呼,露出嘴里八个牙齿。

娘就笑了,然后继续让吕汉强搀扶着往前院走,“到那时候,我们家将有一个大大的保护伞,现在,我已经看到了遮天蔽日的伞盖。”

“你要照顾好你的心,不要将弟妹教坏。”娘突然站住,盯着吕汉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吕汉强就愕然,然后郑重其事的想了想,再次郑重其事的对娘保证道:“我不会教坏弟妹,因为,这个世界上,一个妖孽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让这妖孽顾全我们的家。”

和娘说话很累,这可能是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但是,如果家里是一个成精的宝贝那棵就苦也,还是躲远点好。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吧。

在茶楼后院自己的房间里,整理完今日的账目,吕汉强特意打发了张叔赶着车先走,然后就在茶楼的后院原先自己住的地方,摆上一桌小菜,延请张掌柜谈心。这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许多事情都在这小酒里总结完善,有许多事情也都在这酒桌上拍板定夺。现在的张掌柜,已经完全将自己看做是吕汉强的掌柜,而不是那个府尹。吕汉强便是自己的东家了,这在他得到天启病重,撺掇吕汉强参加小亭诗会之后果断的决定。

酒菜还是很简单,虽然吕汉强的收入很高了,但他的开销也更高,因此上,总的收入没有什么大的增长,只是稳定下来罢了,因此能节约还是要节约,对于吕汉强幻想的那种封建社会的腐败生活,他还只是存在于幻想之中,还不敢奢望。

“老哥哥辛苦,来来,满饮此杯解解乏。”吕汉强隔着炕桌,探出身子给张掌柜倒上温酒,嘴上不再是人前那般叫着张掌柜,转而呼他老哥哥了。这样的举动让张掌柜感觉贴心,温暖。被信任真的是一件最让人开心安慰的事情。

“先生客气了,你看的起老哥哥,将这大摊子事情交代给我,我怎么能不尽心?来来,先生与我一起喝了这杯。”张掌柜笑着端起自己的酒杯,做恭敬状。

吕汉强就不客气,给自己倒满一杯,然后与张掌柜的一对,两人一饮而下。

放下酒杯,吕汉强再次给张掌柜的倒上,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老哥哥,最近那边可来骚扰?”

那边,便指的是锦衣卫了,两人都心照不宣。现在茶楼生意红火的很,小二人等也雇请了不少,后厨里更是人手多多,也不知道这里被安排了多少番子的耳目,真的要指名道姓,说不得隔墙有耳,明天就可能被番子抓了,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夹上一口菜下酒,张掌柜小声回答道:“那边还好,也不知道是有府尹大人关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位坐班档头对我们看的不算太严格,而份子钱定的也不算太高,还算过的去,虽然其他捐输也开始出现了,但好在还无伤大雅,也还行。”

吕汉强端着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小口,然后斜着眼睛若有所思的道:“这些都是咱们的意料之中的开销,也不算是什么。除了这些开销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被吕汉强这一问,张掌柜放下酒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是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先生这一问的确是问道了点子上,我也正想向先生汇报,那些份子捐输都在应有之内,但是,这几日,当地的泼皮却给了通知,要给我们涨份子钱。”

“噢。”吕汉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但这茶楼书场要折倍,而且印刷厂陈老板,张老板上午也来说项,说是那帮泼皮也找上门去,也要收份子钱,而且还很高。”按照规矩,那些泼皮收纳份子钱都只是针对街面上的商户,还有就是他们辖区内的富户,没听说对不再这个区的印刷厂也征收份子钱,看来,这次,他们不单单是针对正经的书场,而是针对自己整个产业了,也就是说,打了小黄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真正的后手在这里。

看来,自己要针对他打了自己狗的事情的报复,现在看来并不是小题大做了。

“是吗?”吕汉强听到这里,不由得严肃起来,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端正了身子,低声的问道。这样看来,自己当初在家里的分析就可能坐实了,阴谋,绝对的阴谋。

看看吕汉强变得严肃起来,张掌柜也严肃的再次汇报道:“这却好说,更可恶的是,就在这几天,那些泼皮还打了几个报童,抢了咱们几百份报纸,当街撕毁,扬言以后每份报纸的发卖都要缴纳一定的钱钞,若不然便让咱们的报纸一份也卖不出去。”

“岂有此理。”吕汉强小声的嘀咕一句,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是天大的梁子,绝对不能轻易放手,想到这然后抬头问道“那印刷厂老板怎么看这事情?”

张掌柜的也放下酒杯,一脸沉重的回答道:“陈老板下午专门来寻我商量,拒绝那些泼皮他是没那胆量的,因此上,想要寻您打个商量,看看是不是将印刷费用提上一提,或者是印刷厂那边的份子钱咱们这里拿出。还有卖报的孩子们那里,他们的确收入微薄,我看——”看看吕汉强没有表示,张掌柜忙追补解释道:‘这事情他刚刚跟我说过,我心中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也就没急着向你汇报,本想着我这里想出个章程来,再报与先生知道的。”看看吕汉强想说什么,赶紧还想再次解释。

“老哥哥多心了,这么做,其实也是您体恤我,我怎么不知道?来,我敬老哥哥一杯。”

张掌柜的脸上充满了感激,连说不敢的喝了吕汉强的这杯酒。

放下酒杯,吕汉强探出身子,盯着张掌柜仔细的询问道:“老哥哥怎么看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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