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这是吕汉强最期盼也不能让任何人阻止的事情。
往返城城外,来回奔波,已经成为吕汉强的习惯,但这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老娘坚决不进城租房子住呢,就只能两头的跑。说实在话,将一家老小放在城外破庙里,吕汉强的确心中不踏实,虽然说现在民风淳朴,但是,越来越多的流民绝对是治安隐患。自己和娘一家睡在一起,不但没有让人撕心裂肺的孤独感,更让自己能让这个家有点安全感。

当然,现在吕汉强的事业,其实严格来说是企业已经成型,虽然支出很大,但是,还是略有盈余的,于是,吕汉强就决定,今天午间拜托张掌柜的,咬牙买了一匹马,和一个马车。现在的张掌柜的已经绝对成为了吕汉强的经理代言人,但更多的是吕汉强的管家角色,对于吕汉强置办马车,当然表示了绝对的支持,因此上操办的绝对上心。亲自赶到车马市,为吕汉强精心挑选。

马在大明不稀奇,在市面上,只要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匹上好的马,车,也是十两银子,当然按照现在士子的习惯,青围布幔的轿车,里面宽敞舒适,还有一个厚厚的坐垫,敲打着车身,都是上好木料打造,相当结实,只是没有减震也没有轴承,这让吕汉强很遗憾。

当然这时候的轿车和后世不是一个概念,但在这个时候,能拥有一个马车绝对是暴发户的象征。

更让吕汉强没想到的是,张掌柜不但给吕汉强卖来了车马,顺手,在人市上也给吕汉强买了一个车老板。

车老板,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头,身上衣衫百结,见到吕汉强就跪下磕头,吕汉强赶紧上前拉起来,不明所以的问张掌柜,“老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买个马车,可绝对不能雇请车老板,那样,我娘要唠叨死的。”

张掌柜的哈哈一笑道:“这个不是雇请的,是签了身契的,不要你花费什么,只要一天两顿,一年两身衣服就行。””说着,笑嘻嘻的拉着吕汉强走开两步,满不在乎的道:“这老家伙就是路边一个饿倒,我刚刚买了马车从那经过,就你老哥我这把式,赶车当然不行,这老家伙正好看见,就上前自己推荐自己,说是一个养牲口驾车的老把式,愿意自卖自身,也就五贯钱,我看着他虽然身体瘦弱了点,但是没病没灾的,然后就带着他去了牙行,做了手续,让他过来过下你的眼。”

买卖人口,吕汉强大吃一惊,自己还是没有那种心理承受能力,虽然当初自己在破庙里和娘说,要好好的享受一下封建社会的腐败,但这买卖人口不再其内,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早就深深的根植在了他心中的。

看看吕汉强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张掌柜连忙解释道:“先生不要不高兴,这也是一份积德的事情,你买了他一人,有那五贯钱,说不定就救了他身后一家子,再说了,你这时候也应该有个下人随从,要不就这马车你就摆弄不了。”

这时候,跪在那里的老头耳朵倒是尖,立刻接口道:“少爷,我身子是瘦弱了点,但是我没病,只要两顿饱饭下去,就是小伙子也赶不上我。”然后期期艾艾的再次磕头:“求少爷买了我吧,就五贯钱,要不,四贯钱也行,只要有了这四贯钱,就可以让我的老伴,还有两个孩子熬过这个大雪的冬天。”说着就用破烂的袖子掩住脸,声音呜咽:“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春就有野菜了,至于能不能再熬下去,那是老天爷的事情了。”说着,趴在地上边给吕汉强磕头边呜呜痛哭。

吕汉强连忙上去,一把拉起老汉,也是声音哽咽道:“钱我给你,但是,我不买你的身子,就当给我做工吧,一个月我再——”然后看向张掌柜,这个时代的工资增加还真不知道是多少。

张掌柜的见吕汉强这么说,当时大急,这是什么事?白给四贯钱不说,还要给工资?这不行,坚决制止这种败家的行为。

“行规不能错,我这是和人牙子说好的,至于月例钱,现在的行市是一个月五百文就行了。”

“不行,我绝对不买人。”吕汉强坚决的拒绝了张掌柜的提议。

掌柜的看了一眼失望到接近绝望的老头,连忙笑着喝吕汉强辩解:“要说买卖人口,咱们大明是绝对禁止的,那是要砍头的,咱们这也不是买,是雇请,不过年限多些。”

“多少年?”吕汉强没好气的问道。

“其实也不长,就七十年。”

这还不长?你看看他的年纪,再活上三十年,那都算是长寿,四贯钱,一天两顿,一年两身衣服,就买断人家七十年,这不是买卖还是什么?这不就是日本人糊弄洋鬼子呢吗?

“少爷,少爷,求求你,买了我吧,月钱我不要,三贯钱,就三贯。”那老头再次趴在地上咚咚磕头,苦苦哀求着吕汉强。

只要有三贯钱,就可以让一家老小熬过这冬天,至于以后那就是天命,大不了等一家死绝了,自己寻根绳子上吊,跟了他们去就是了。

被这老头一番哭诉下,吕汉强还是心软了,能够走到卖身的地步,也就是说已经陷入绝境了,就救一救吧,再说,自己对驾驶马车绝对外行,说不得一出门,就发生车祸呢。无奈的再次拉起老者,对着张掌柜的道:“好吧,那就留下他吧。”

看见欣喜若狂的老头,吕汉强对张掌柜道:“身契钱给他,四贯,月钱按照五百文算,至于年限吗。”转回身对那老头道:“我也不要你的七十年契约,我们就三年一签,坐满三年,你愿意走就走,愿意留下就留下,可好?”

那老头闻听,当时大喜,再次想要趴下磕头,吕汉强再次一把拉住:“记住,我可以给别人磕头,你也可以给别人磕头,但是,我们互相之间坚决不能磕头,这是我的规矩。”

那老头一愣,心道这是一个好少爷,不但心眼好,更能体恤人,于是连连点头:“少爷大恩大德,救我一家,我哪里也不去了,一生一世就侍候着您了。”

吕汉强这时候心情多少好了一点,“那一生一世先不要说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您老贵姓呢。”

“贵姓不敢,您老这二字更不敢当,少爷就随便给起个名字吧。”

吕汉强就一皱眉。

张掌柜的连忙解释道:“这是规矩,进了你的府邸,那就随了主人家的姓氏,你就随便给起个名字吧,不过是福禄寿什么的吉祥话。”

吕汉强当时拒绝道:“人生天地,祖宗姓氏不能改,我也没权利改,再说我也不是买您,只是雇请,您老还是姓原先的,您老贵姓?”

这一说,那老头的眼泪再次下来了,卖身为奴,便是抛弃了祖宗,而这位少爷竟然不让自己改姓而放弃自己的祖宗,天大地大,祖宗最大,这是天高地厚的恩德啊,于是再次想要下跪,吕汉强一皱眉,这一天搀扶八百次,还不累死人啊。

这个老头也是有眼力的,一见吕汉强皱眉,马上就明白了少爷的心思,赶紧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的回答道:“小的姓张,您就叫我老张头吧。”

“啊,是张叔。”吕汉强随口道,这一声张叔立刻又让这老张头诚惶诚恐起来。吕汉强也不管他,就笑着道:“以后劳烦您给我驾车了,还有,我不会侍弄这牲口,也要请您操心了。”

“少爷说哪里话,这都是我的本份,您就将这事情交给我吧,保准不会让这车马损伤。”

吕汉强道声谢,然后转头看向张掌柜的,“我现在无立锥之地,这车马——”

“没的说,先就在这茶楼后院养着,等过些日子有了宅院就好了。”

“那就给老哥哥添麻烦了。”

“说不上,说不上,本来茶楼后面就有马厩,是给那些远来的客人寄存车马的,这个正好。”

喝张掌柜没必要客气,客气了那就外道了。

看着吕汉强拉着老张头的手问东问西,张掌柜的进在袖子里抓紧了那张由牙行开具的卖身契,想了想,没有拿出来交给吕汉强,就他那性子,说不定就能还给那老张头,还是自己替他保管的好。

现在,他有点看不明白吕汉强了,一个只愿意雇请而不是买身的人,他是什么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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