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墓血竭——这个名字闪过陆沉明的脑海。
普通的药用血竭来自龙血树的树脂,龙血树一般可达四米多高,散发香味。但有一种龙血树发出的味道却能招来食腐的乌鸦或秃鹫,这种龙血树只在大片墓地的最yīn面生长。

墓血竭就是墓地死气在被树根吸收孕育后,在树内长出的兽兵级别的怪兽。

虽然同为怪兽兽兵级别,混沌的攻击力却根本没法和墓血竭比,就算加上对外物的cāo控能力也一样。陆沉明记得《伊古异兽纲目》上还有一段比较生动的描写,说是墓血竭善吸人血,速度奇快。吸血过程如饿狼吞羊,一眨眼,活生生的人就会被吸干如“腐竹”,也就是干巴巴的豆腐皮。

陆沉明认为,混沌和墓血竭相较,就像特种兵和吸血鬼的差距一样,不能说前者不强,只是后者太变态。

当看到那遍布口腔,一直蔓延到食道的一圈圈牙齿,陆沉明的胃翻腾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形容这怪物吸血要用“吞”这个字了。

一闪念间,他就嗖地撤离阿芒七八丈,满身戒备地望着这妖异的一女一宠。

阿芒望了陆沉明一眼,心想能闯到这里的人应该十分勇武才对,这人却如此胆怯,看来本事也稀松平常。轻轻地把墓血竭的头拨进自己怀里,仿佛抱着的是只宠物犬一样,朝陆沉明走近。

她走一步,陆沉明就退一尺。

阿芒停下来,道:“你若自此掉头回去,小竭自然不会伤你。”

陆沉明心虚地笑了笑。阿芒见人不多,看见他笑容,心里却有一丝讶异:这少年长相虽然丑陋,笑起来却还不算令人厌恶。

见陆沉明仍然用不信任的眼光盯着她,阿芒想了想,伸手在虚空中一拈,手心便多了一朵黄灿灿的杏花,她将杏花放到墓血竭嘴边噙着,道:“不许再张口,花儿若是落下来,就要受罚,你且记在心上。”

墓血竭豹尾一般粗细的尾巴便闷闷不乐地摆了摆,叼着花朵回头望了陆沉明一眼。如果它有眼睛的话,陆沉明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眼sè给自己。

阿芒望了陆沉明一眼,目光里露出一分淡淡的友善。

见她神情真诚,自己再畏缩不前倒显得太过小气,陆沉明便朝她走了过去,也不知为何,尽管阿芒目光冷淡,宛如云中仙子,却并未让陆沉明觉得其人冷酷,心下反而多了一份信任。

阿芒长久以来静水深潭般的心绪却也随着这少年的走近而泛起一丝涟漪,这人虽然面目丑陋,走起路来却抬头挺胸,一脸坦荡的神sè。

长久以来闯到她这里的人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无论chéng rén还是少年,都只给她留下贪婪或鲁莽的印象,从未见过谁这样大大方方面对过她。

她怀着一丝新奇望着陆沉明,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个神秘的综合体。她其实还不太分得清人类的chéng rén和少年,而陆沉明的出现更让她疑惑,一时觉得像个青年,一时又觉得按体格来说应该是少幼,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噙着笑意似的。

“那么,”这少年人开口道,“你能让我过去吗?”

“抱歉,你还是得过我这一关。”阿芒平静地道。

这在陆沉明的意料之中。

“我要对付的,是你的幻术,还是墓血竭?你们也可以一起上。”陆沉明道。

阿芒不由抬眼望了望这少年。

陆沉明以为她把这话理解为自己过度自负,笑道:“输了大不了我过两年再来闯。”

阿芒摇了摇头,怀里的墓血竭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转过脸来,歪着头“望”着陆沉明,嘴里还尽职尽责地叼着那朵杏花,看起来倒确有一分可爱。陆沉明心道,原来“物如其主”这话还真不假。

其实阿芒丝毫不觉得陆沉明托大。她只是有些微的不适应罢了。

自她被幻化出生在这里,见过的几人仅限于闯入者,他们到她这里时,有的放狠话威吓,有的扮可怜求情,也有欺她未见过世面,使一些yīn谋诡计。唯独眼前的这个人,他和她说起话来语气平和,仿佛在聊天扯闲篇,就算提起战斗,他也用问询的口吻,语气出乎真诚。

阿芒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类”。

她低头笑了一下。

这笑虽然极浅淡,转瞬即逝,却仿佛一缕阳光照shè在冰雪之上,反shè出灵动的光彩。

“你高兴什么?”陆沉明奇道。

“没什么,”阿芒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我和小竭会一起和你比试。”

“那好,”陆沉明退开两步,将铁棍横在胸前,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开始吧。”

阿芒却没有上前,反而坐了下来:“我不喜欢大动干戈,所以,你若能听完我一曲,就算你赢了。”

她说着望了一眼陆沉明中毒受伤的身体,揉揉毛茸茸圆滚滚的墓血竭,想了想,淡然道:“若是你赢了,我可许你一份奖励。”

“送我一朵杏花么?”陆沉明望着她打趣道,心说听仙女弹琴就能过关?这倒挺稀奇,自己听完一定要给面子地大力鼓掌才行。

阿芒不理会他的玩笑。

纤纤玉指在银筝上一拨一转,悦耳的曲调便汩汩流泻。

陆沉明对于音乐没什么造诣,以前经常听的都是些通俗流行乐,偶尔听个摇滚就算心血来cháo了。因此琴声一起,他只是觉得好听,听不出什么门道来。

阿芒见他凝神屏气,却知道他是真的在用心去听,心下有些欢喜,就弹了好一段。轻拢慢捻,乐曲中一时是二月里草长莺飞,一时又三月里柳暗花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弹琴有人用心在听,而不是小竭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捣乱,弹到动情处,自己的心弦也不禁轻轻波动。

“咿呀——”

不多一会儿,墓血竭却把杏花吐在一边,密密匝匝的牙齿不满地朝阿芒乱龇——阿芒有的是闲工夫弹琴,它开个荤却不容易,早等得牙齿发痒,口水横流了。

阿芒微微叹了一声。

墓血竭气愤地又叫了一声,身体像被猛拍了一掌似地弹跳起来,在空中乱蹦,表达不满。见阿芒仍是无动于衷,它气得一头撞在阿芒身后的大树上,紧接着又哐当一声弹在铁栅栏门上。

阿芒知道墓血竭这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责任。等得墓血竭两排牙齿都急得翻到嘴唇外了,她才皱起眉,将满把的丝弦一推,曲调便陡然一变。

陆沉明眉毛不由拧起,前一秒他仿佛能在琴曲中看见chūn光明媚,万物生长,他在和暖的阳光下踏青郊游,下一秒这些景象突然被扯碎一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胸口,令他透不过气来。而当他着急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如铅铁,无论如何睁不开!

是幻术!

他心中一跳:阿芒显然jīng通幻术,而这银筝,自然是她的“幻引”了!

曲调越来越急,声音嘈杂高亢,好像有一千只手同时在弹琴!

此时陆沉明不光胸口,浑身都像被无形的墙壁不断推挤,关节发出摩擦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住要被挤碎了。

难道,阿芒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想法像一把冰锥,扎得他打了个激灵。

难道这个仙女一样的女子,真有一副冷血残酷的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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