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云愁卷,冷风猛吹,掀起赵七虎皮帽子,他拉了拉帽檐,顶住风霜。一路潜行,已经下了小坡,反首看一眼五虎山满是迷雾,今天的天气很差,yīn沉沉的还下着冰雹。
赵七回到虎尾街,便看见那儿又来了新的一批难民,看着他们身上的单薄衣服,他摸了摸虎皮大衣,心中温暖。如果没有冒死打猎,或许还没有今天的一切,他会像这些难民一样,随波逐流。

但是不要以为他有了一些武功就可以施救,赵七很明白能力两个字,年年战乱,其中的难民也不知有多少,根本不是他所能救助的。他也不是大侠,多年生涯让他见多了世态炎凉,即便有心将武艺教授给他人,那传授的人也必须是善良的人,否则武功到了心狠手辣之人的手里,那只会祸国殃民。

赵七也明白,他的武功根本没有多高,看着将黑虎打败了,那只不过是打瞎了它的双眼!如果真要他凭借着力量,像那些武林高手一般,猛地一拳就是千钧之力,他是办不到的。

所以他看着这些难民,除了一些怜悯,仅此而已。

赵七走到村头,顿时眼睛一凝。只见得一片白雪的地面已经被踩得踏实了,并且铺满了一地的馒头,此刻不少难民都在抢夺着,而前方张好正侧脸大笑着。

“哈哈哈,痛快痛快!”张好侧面相对,一个一个将馒头丢向周围的难民,如同哗众取宠一般,想让难民往哪里跑就将馒头丢向哪里。

难民何其多?一片一片,看来南方的战事愈加恶劣,即便铺满了一地的馒头也不够分配。张好的前面也摆着两个大木桶,一个已经打翻在地,里面空空如也;另一个则热气腾腾,但也被一名大汉倾斜在张好面前,可见里面的馒头也不多了。

赵七的前面挤满了街道,好像要挤难了才来得舒服,而张好的旁边、后面,都簇拥着一群人,虽然比起北面街道少了许多,可也非常可观。

张好丢完了侧面,就转过身去,对着南面大街,捏着馒头大声道:“哈哈哈,我是谁!”

“爷爷!爷爷!”那些难民便跪在地上呼唤。

张好被喊得心里那是甜滋了,一个劲地再问:“小爷是谁!”

“张好爷爷,张好爷爷!”

赵七心中一冷:为了吃,他们竟然甘愿被这般羞辱!也不见得有个好货!

“哈哈哈,记住了大名!有赏!”张好猛地将馒头丢给喊得最大声的难民。

顿时前面的一群难民猛地站起来抢夺,他弯腰又在木桶里拿出个馒头,然后一只脚踩着旁边的空木桶,拍了拍膝盖的黄大袍子,看得满是笑意。而他身边的两个大汉则握着两把刀,凶神恶煞的站在旁边,要不是他们保驾护航,估计难民早已抢夺过来。

但是看着张好如此戏弄别人,赵七看不惯,身子一动,便向着人群走去,抬手搭住一人肩膀,道:“闪开!”

这会儿谁还管他,肩膀一抖,便甩开赵七的手,看都不看他,只顾抢夺馒头,人群像是有意拥挤他,使得他连连后退。赵七眸子的忧郁更是浓郁,右脚一踏,便踩着一个个难民的背脊飞到了张好身旁。这时候张好又拿着馒头想扔向人群,赵七猛地抓着他手腕。至于那两个大汉只是吓得后退,他们看赵七如此轻功,自然明白并非等闲。

“呀哈,谁人抓小爷的手!”张好边说边转过了身,当得见着满头长发披肩,披着虎皮的赵七,顿时一惊,道:“你是?”

他觉得赵七很是眼熟,不确定地又问:“你是上了五虎山的乞丐?”

“正是老子!”赵七对于他有说不出的厌恶,连带着口气也很不客气,抓着他的手狠狠一甩,冷冷道:“你可认得了!”

张好退了好大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赵七,而周围的乞丐发现张好不再扔馒头,便也看着两人。张好看了好一会儿,只见赵七冷冷地盯着他,又移动着脚步围着他转了一圈。

“亚海,还真是你!”张好盯着赵七胸口的伤口,呐呐道:“你还活得?”

“劳烦张狗惦记!”赵七抱了抱拳,然后道:“老子活得很好!”

张好大怒,喝道:“小子,莫以为在哪里捡了一头饿死的白虎,披了虎皮,就当自己是恶虎!”

他对于赵七能这么快杀死一头白虎是不信的,但是赵七身上披着的着实是白虎的皮毛,这让他心中一转,便想着大概是风雪过大,下了山的白虎没了食物,活活饿死,然后这赵七捡了便宜,将虎皮剥了下来,最后拿了回来。

赵七闻言,冷笑一声,掠了掠被寒风吹得遮住了眼眸的长发,慢悠悠地道:“今天不管我是不是恶虎,我只要你将这馒头客客气气地发放给难民!”

张好不管怎么样过分,但是好歹也救济了难民,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饿死在前路。赵七正是认识了这一点,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指着木桶。

“哈!”张好大笑一声,嘴角一扯,满脸地冷笑:“可笑可笑,小爷我这就客客气气地发放!”

他走向木桶,使得赵七眉头一皱,看他的表情明明满是耻笑,可却答应了!眼看着张好走到了木桶前面,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到木桶里,接着右手将木桶一翻,速度奇快的就将馒头打翻在地,然后便是一脚,踩着了几个馒头。

“你!”赵七气急,猛地一个‘撒手人寰’身子如同推车,两双拳头撞向张好背脊。

张好早有防备,猛地一个翻身,见他双拳到了身前,也不躲闪,反而手掌握拳,同样一拳打去。拳头相碰,两人都退了两步,尽皆一愣。

“哟呵,没看出来啊!”张好又一次上下打量一番赵七,才道:“原来有点底子!”

赵七不答,猛地腾空而起,却是招‘燕子三飞’连续几脚只踢张好面门。张好却也了得,两只胳膊一抬一抬就将这几脚胡乱地接住了,翻着眼皮看处于高空的赵七,他嘴角不由得冷冷一笑,猛地抬手,拉住赵七脚跟对着地面砸去。

赵七一惊,下落的身体腰部使力,正是招‘虾子朝拜’然后猛地双拳捶在张好胸口,只打得他胸口一闷,狠狠退后几步,改变力道,大手抓着赵七脚腕向着木桶狠狠砸去。

他这一砸,手也不由得放了开来,自以为赵七准要撞个头昏脑涨,哪知赵七一招‘龙腾三丈’便跳起一丈有余,接着在空中三步‘燕子三飞’到得他的面门,再是招‘千斤一坠’。张好哪里反应得过来,脸面猛地被两脚砸中。他尽管身体魁梧,并且力大如牛,可也受不了这‘千斤一坠’,毕竟这可是赵七的体重加上坠落的力量共同作用。

‘噗’

张好喷出鲜血,只觉得眼眸一黑,金星无数,狠狠地退后三步,翻身栽倒在地,艰难地想爬起。赵七已经到了他身前,一脚踏着他胸口,学着他当初问李勇的口气,大声道:“服不服!”

“主子!”

这时候那两名大汉才反应过来,纷纷又惊又惧地瞪着赵七,猛地奔过来。对于他们,赵七只是两招,就打翻在地,右脚都未成离开张好的胸口。

张好冷眼瞪着赵七,大喝一声:“服!”

“那你以后怎么救济难民!”赵七又问。

“客客气气!”张好满口答应。

赵七这才松开右脚,还教训一句:“要下次不是,定废了你!”

张好猛地爬起,揉了揉脸面,瞪两眼大汉,寒声道:“回去!”

他说完掉头就走,赵七也不拦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两名大汉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张好,一路走向南边街道,道路上的难民纷纷惶恐地避开。

赵七站在满地的馒头旁边,一直盯着张好,而周围的难民看着满地的馒头也不敢上去抢夺。

雪停了,风犹在,张好走过拐角,刚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面,突然仰天大笑。两个跟随大汉不明所以,自觉得主子被打了,他为什么还这般开心?莫非是疯了?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胆子稍微大些的恭敬问:“主子,我、我们?”

两个大汉的心都是七上八下,害怕张好迁怒于他们,毕竟他们前面袖手旁观了。

张好转过身来,却是满脸的笑容,拍了拍这大汉,道:“你们都很不错,很理智!”

“主子?要不找点狠子yīn了那人!”大汉心想着竟然明着打不赢赵七,那就来yīn的。

谁知道张好眼睛一瞪,喝道:“胡闹!”

“那、那,这仇?”大汉试探xìng地问。

张好的浓眉大眼接着又笑了起来,道:“报仇干什么?以后你们只顾按照他的吩咐客客气气对待难民,我就待着家里疗伤就行,哈哈哈哈......走,回去,那两脚可是不轻!”

两名大汉都是莫名其妙,但也只能跟着。

张好走了不久,难民们终于难以忍受诱惑,当先一人已经跪着爬了过来,这人身材佝偻,一把年纪,也不看赵七的脸面,只看着他的鞋子,到了跟前就恭恭敬敬道:“爷爷,多赏几个吧!”

这人正是张低眉,他并未随着人流北上,而是在附近的一处废弃房屋住了下来,只因为张好虽然过分,但是却天天按时有着救济的馒头,这就像个天上的馅饼,每天有着免费的馒头吃。并且只要他叫唤几声爷爷,张好每次都能多赏两个,以至于每天吃得也还是不错。

这会儿他又爬到了赵七跟前,头也不抬,卑微得长了贱命。

“又是你!”赵七自然是认得此人,只因为在这难民里面,只有他最是无耻,自己一大把年纪竟然还称呼别人爷爷,这让他忍不住喝问:“你怎会如此下贱,难道活着比尊严还要重要!”

张低眉闻言抬起头来,盯着赵七的脸面看了好久,也认不出来,正在这时,寒风一吹,将赵七耳边的长发披在了脸面上,顿时张低眉怪叫道:“是你?”他真的吃惊了,顾不得什么,竟然站了起来,来回转动了一圈,指着赵七,吃惊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赵七冷眼相望。

张低眉一愣,猛地跪倒在地,便又满脸谄媚地道:“小爷爷果然是奇人呐!真是奇人呐!”

赵七眉头一皱,猛地将他提起,冷声道:“不要用你的这套对付我!我要告诉你,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听你的马屁!国家能亡,多的就是你这种走狗!”

他猛地将张低眉丢在地上,张低眉一脸的惘然,呆呆地跪在雪地上,一时间也不知想着什么。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突然人群中响起手掌声,赵七寻声看去,直接李勇挎着一把长刀,但是没背长弓,凸出的眉骨一抖一抖,满是喜sè。

“李勇大哥!”张七等得李勇走到身前,客气的称呼。

李勇横一眼四周的难民和张低眉,然后拍了拍赵七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没看出来,先前准是藏了武功吧?还是太饿了,没了力气?”

赵七对于李勇还挺是感激,忙说:“我这武功刚学了没多久!”

“好!走,到我家去!”李勇抱住他胳膊,就拉着向南街走去,见赵七脸sè犹豫,看着难民,马上道:“兄弟,这些就让他们去吧,难民何其多?你我怎么管!”

赵七心想也是,便随着李勇走了,穿过人群,到了南街尽头,随即拐了弯,前面就是一片平原,远远近近的竖着许多房子或则蒙古包。

李勇指一指远处的一处房子,道:“那便是我家了!”

虎头村的北街倚着五虎山,那里地形起伏,而北面则是一片平原,是一处放牧的乐园。但是由于关东要发展,更远处也开始修筑城门,渐渐有了城市的规模,一切都模仿着中原布局。

“兄弟这一身的伤真是好险!”李勇边说边领着赵七走。

赵七回答:“确实很险,多一寸恐怕就伤了血肉。”

两人一问一答的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口并没有人把守,院子里的布局也很是单一,除了些石块和白雪就没了其他。而这就算是庭园了,前方的房子有着五座,但很是矮小,堪堪像个蒙古包,足够几人居住。

“李牛、李刚、李笑,快快出来!到我房来!”李勇大声喊了句,房子里有人回答。

当先走出一个额骨凸出,挂着牛鼻子的青年,快速地走了出来,看了眼赵七便说:“大哥唤来了哪位兄弟!”

“来,进屋说!准备酒菜!”

“嘿,这时候正吃晚饭!还准备啥呀!”李牛上下打量一眼赵七,顿时吃惊道:“是你!哈哈哈,你果然活着回来了!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啊!”

李勇见他挡着了去路,眉头微皱,满是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你快去拿酒菜来!”

“拿什么拿!”李牛道:“这兄弟过来肯定是去我那吃!酒菜就放我那。”

李勇道:“你那不周到!”

“我看大哥那儿不是周到,是不方便!”两人正说着,又走出个满脸白净,但没有眉毛的青年,他出门笑道。

最后还是到了李牛的房子里,在一个炕上摆上个四方酒桌,上面摆满了菜,很是丰富,接着是两大坛子酒,四个大碗,桌子旁坐上李家四兄弟,加上个赵七便显得拥挤了不少,不过堪堪坐满。

“兄弟,这李牛、李刚,大你一岁,这李笑就大了你四岁,至于我大你七岁!”李勇介绍。

赵七一一点头,然后拱手道:“小弟赵七,很高兴结识各位!”

这时候夜已经黑了,点上几盏灯烛,五人把酒言谈,突然响起了阵阵忧伤的琴声。那琴声如泣如诉,即便不懂音乐的赵七都闻之动容。

他此刻有些醉了,放下酒碗,道:“李勇大哥,这哪来的琴声啊?弹得人好不痛快!”

四人同样脸面微红,喝得有些过了,他们听了这琴声,尽皆满脸的痛惜,不过四人几乎同时点头,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随后李勇道:“我没有听见啊!”

“没有?”赵七眉头一皱,看向其他三人。

“我们都没听见啊!”三人同样的话语。

赵七筷子放下,疑惑道:“这就怪事了,那我为何听见琴声!并且断断续续,像死了娘的孩子!”

“这、兄弟听见了,何不寻找去?”李勇回答。

“寻找?”赵七点头,道:“好,那我寻找来!”

赵七起身,身体有些踉跄,向着琴音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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