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午八点多钟,永三正在整理车库,翼龙修车厂白天不是很忙,有些伙计就偷懒多睡会觉。万哥也不在意,根本不去管,毕竟晚上忙的时候,伙计们是要全部忙起来的,体谅伙计是万哥的一个长处。但永三是个例外,他总是早早起来,打扫院子,收拾工具,是不是自己的活都干,虽然和伙计们不是很合群,有点沉默寡言,但从不给人发脾气,甩脸子,不管谁指使他干活都不推卸,翼龙修车厂在万哥的营造和带领下没有钩心斗角的事,彼此之间很看重情分,所以永三虽然来的时间短,但在车厂还是得到了应有的尊重,除了几个年龄大的老人,其他的伙计都会称呼一声三哥。
万哥昨晚在车厂住,起床后看永三一个人忙了会,慢慢走出屋子来到永三身前。“永三,别忙了,歇会。”万哥中等身材,国字脸,已过中年,腹部微微隆起,头上也开始有些谢顶,招呼完永三,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看永三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说到:“说你呢,不喜欢说话倒罢了,耳朵也聋了。”万哥是爽直脾气,看不过去就要说,有时候也会发火,但发完火就过去了,该怎样还怎样。伙计们都知道这一点。

“我不累。”永三的回答永远都是这样简洁,生硬。用万哥的话说就是,这小子说出来的话就像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管你累不累,停下来,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万哥朝院子里的石凳走去。永三见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着万哥走了过去。

“坐。”万哥叫永三坐下,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永三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看着万哥。永三以前是不吸烟的,从部队出来以后才开始吸的,有时候你会看到,沉默的永三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会点上一支烟,慢慢的吸着,烟雾腾起,永无表情的永三像个抽象派画家笔下的人物一样,亦真亦幻。

万哥看了看永三,慢条斯理的问到:“小子,整天绷着,舒服吗?”

永三不回答,万哥摇摇头,接着说到:“你的事我也知道,你来这里两个月了我从不提,也不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能绷到什么时候。不过说实话,我看着你真他妈的难受,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男人要经得起风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要生活,都要有自己的生活。女人跑了,再找。从部队出来了就出来呗,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部队,人生总要面对很多新的局面。两个月了也够意思了,矫情一下就可以了,别没完没了的,你瞅你现在自己那个样,自己把自己搞的那么难受不说,让你身边的人也起鸡皮疙瘩,肉麻。我就纳闷,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说到这里,万哥摁灭了烟蒂,重有点燃一根,吸了两口,拿眼乜着永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搁你身上也合适。但我怎么感觉你倒像个初恋小男孩被人甩了,拿自己赌气一样呢!二十好几了吧?你不会还是个猪哥吧!”说完,拿眼上下打量着永三。

永三被看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住了,“万哥,干什么呢,别看了。你说的话我明白了,也听进去了,真的。”永三这话倒没说假话,叫万哥这么连损带挖苦的一通说,永三还真感觉自己矫情的厉害。是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算什么呢,老子生死都经历过了,怎么钻牛角尖里还出不来了呢!

万哥听永三这么说,表情严肃的观察起永三来,永三见状,赶紧坐好身体,对上了万哥的目光。万哥突然说话了:“笑一个给我看看。”“什么?”永三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说笑一个给我看看,快,必须的。”万哥表情很严肃。

“这,这。”

“这什么这,快点。不行,笑的比哭还难看,再笑。对,就是这样,要发自内心的,想想生活其实是多么美好啊,走出了部队,你就是个平常老百姓,平常老百姓就要有平常老百姓的觉悟,那些大道理什么的可以放在脑后了,和平年代,经济社会,可以活的庸俗一点。声sè犬马有能力追求就去追求一下,别人能享受的,你也能享受。你已经为国家贡献过青chūn了,也流过血了,现在走出了部队就把那些框框都放下,这是你必须转变的。未来的生活等着你,想想,对,想想,你也能有一个体面而美好的明天。对了,笑,笑吧,给我笑的再开点。”

“哈哈,哈哈。”院子里响起了两人的笑声,愉悦而真诚。

“谢谢你万哥。”

“谢什么谢,每个人都会有几个心结过不去的,钻了牛角尖,让人砸一下就过去了,想开了吧?”

“想开了。”永三真诚的说到,脸上还带着没有隐去的笑纹。

万哥接着说到:“你救的那个徐少爷昨天找到了我,向我要你,想叫你当他的保镖或着司机。见你一直不开口就叫我问问你。我看他倒是真心的,这些富家子认准的东西倒是很难改变。从这小子在家养了两天伤后,往这里跑多少趟了,还没准心里真拿你当救命恩人了。”

永三说到:“万哥,我你是知道的,有一说一,这些富家子我是真的看不上,救他属于偶然。我在这里干的好好的,不想去。”

万哥笑了笑,说到:“话也不能这样说,我倒不是赶你走。一呢我看徐辉祖对你是真心的,你真跟了他,他也不会拿你当跟班使唤。二呢徐辉祖的老子徐光佑在临海都市、南浦市,甚至可以说整个中国南部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说句不好听的话,稍微抱一下大腿,你小子都能陡然而富,将来有个出身。人活一世,就要风风火火的走一遭。你心结既然解开了,就应该出去闯一闯。我这修车厂是个吃安稳饭的地方,你呆这里还真有点委屈了。况且你也不属于这里。万哥我也算有些阅历,看人一般都不会看错。你小子将来也一定是个风云人物。远的不说,说点近的,你真跟徐辉祖当了保镖也好,司机也好,他给你的报酬肯定是我这修车厂比不了的,开的少了他徐少爷都丢不起这个人。你不缺钱,就不能给家里寄回去,这也是你做为儿子的本分。再说了,真在那里干的不开心,你还可以回来,你还怕万哥我到时不给你碗饭吃啊!”

永三听万哥说的合情合理,倒有些心动了。正踌躇着是不是该答应呢。一辆红sè的法拉利开进了修车厂,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永三认为的恶魔徐少爷。

万哥见徐少爷走了过来,使了一个眼神,开口说到:“徐大少爷你安排的事,我都对永三说了。剩下的要你自己说了。”徐辉祖见万哥的眼神,估计有谱,连忙接声说到:“行,行,麻烦万哥了。剩下的话我对永三哥说。”万哥点点头,走进了屋里。

徐少爷看万哥进了屋,就赶忙坐到永三身边,开口说到:“我叫你一声三哥,你别介意。其实从小到大,我就叫过两个人哥,一个是万哥,一个就是你。但叫你三哥,我是满怀敬意的。说实话,我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着你,我也挺纳闷。说我拿你当救命恩人也对,但不足以表达我的内心。在家养伤的那两天我也想了很多。那晚林言辉找人揍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不瞒你说,我和林言辉从小就认识,两家也算是世交。小学、高中、大学,我们都是贵族学校里的阔少,也有点交情,后来年龄越大,越争风头,感情就越薄,联系也越少。后来就发展成现在这样,见了面像仇人一样眼红。这次冲突虽然我不仁在先,但我那样做还是有点恶作剧的念头的。后来我也补救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下狠手找人打我。其实内心里,我还是拿林言辉当朋友的。这一打,我就想,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是家里安排好的,连朋友都是因为家族背景才结交的。可到头来,我认为我唯一的朋友竟然这样对我,我很心寒。那晚你救了我固然重要,我确实很感激你。但后来我又想,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背景了,你依然不卑不亢,这一点也很重要,所以我想,也许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自己试着去结交一个朋友的机会。”说到这里,徐辉祖也感觉说的乱七八糟,好像这些话与永三有关系,好像又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徐少爷拍拍头,决定长话短说:“总之,我认准你了,想和你成为朋友。”徐少爷说了这话,又感觉到这话好像挺那个的,搞的自己像个同xìng恋一样。支支唔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觉了。

永三一直静静的听着徐辉祖说,看着眼前徐少爷的样子。永三笑了笑,突然有一种很有趣的感觉,也许富家子们不是都那么讨厌。最起码从眼前的徐辉祖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

永三摆了摆手,制止了徐少爷的尴尬。问到:“朋友不朋友的以后再说,我现在关心的是,你能给我多少报酬。”

“什么。”徐少爷问到,转念一想,也是,简单的事情,自己干嘛把它搞的那么复杂。反正自己想结交这个人,不管什么原因和理由都不重要。可能是徐少爷心里空虚,需要一个朋友。可能是被自己曾经认为的朋友揍了一顿,徐少爷对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信念产生了动摇,需要自己重新找一个朋友来证明自己。等等,这些都不重要了,每个人的举动都有其内在的心理因素,但这是心理学家的事。偶然突发的事件必然有其存在的必然规律。或者简单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缘分将这些人变成朋友、同事、下属、恋人。徐少爷想明白这些,豁然开朗,马上自我感觉良好的想到,这顿揍没白挨,我的思想又升华了。

永三看着眼前的徐少爷跑了神,开口说到:“怎么,不愿支付报酬,想交朋友是幌子,让我免费为你做事才是真吧。”

徐少爷回了神,赶忙说到:“三哥说笑。这样吧,在我家人和公司里我叫你永三,你叫我徐经理。没人的时候,你叫我辉祖,我叫你三哥。不过,我回家和回公司的时间有限的很,一年都没几次。至于薪水嘛,一个月十万,你看怎么样?吃的住的穿的玩的我全包。你看行吗?三哥。”

永三点点头答应了。心中响起一句话,真是崽买爷田不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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