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己手中血胡里拉的休屠王人头,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吓得脸色苍白,至今不敢抬头的镏图千骑长,霍去病皱起了自己的那一对虎眉,沉声道:“这么说,浑邪是真的要投降?”
镏图千骑长在霍去病的面前大气不敢出,低头小声道:“回......回将军的话,我家大王......真的,真的是要投降大汉,休屠王中途反悔,不愿投降大汉,大王为避免此人日后在与大汉为敌,当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送于伟大仁慈的汉帝,希望他......他能.....这个.....什么来着。”

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害怕,镏图千骑长本来背的挺好的浑邪王求饶书,这会儿居然把后面的给忘了,给他急坏了,抓耳挠腮的,可就是特么的想不起来。

霍去病一挥手干脆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本将知道他想说什么,既然你家大王真心率部来降,本将也定然会接纳他的兵马,你现在就回去告诉浑邪王,半个时辰后,本将就在这里,接受他的投降!”

镏图千骑长如蒙大赦,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霍去病的恐惧也是减少了许多,至少这位战神挺好说话的,而且也答应了他们的投降,哎呀,这就好这就好,肯让他们投降就好,镏图千骑长松了一口气,当即卑微的讪笑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小的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大王。”

说完,镏图千骑长拨马向着大营的方向赶回。

目视他离去的身影,霍去病那双清澈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神情波动,而这时,身旁早已按耐不住的高不识和钱明光,还有周兴,在镏图千骑长刚刚一走,便一同驱动战马来到了霍去病身边,满脸急色不解,充满了不甘心的喊道。

“将军,你为什么接受他们的投降,干脆一鼓作气彻底杀光他们好了!”

“将军,老张就是因为他们才没了一条腿,搞得现在只能打铁度日,苟延残喘,这辈子也不能冲锋陷阵了,我们要替他报仇啊!”

“将军,你忘了李大哥吗?你忘了那些死在皋兰山下的兄弟了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接受浑邪王的投降,我钱明光不服!”

最后三人一同拔剑长啸,“请将军收回成命,让我等现在就率军歼灭那些胡狗!”

“都把嘴给我闭上!”霍去病一声叱骂,怒视身旁即将要率军进攻的三人,高声道:“你们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想替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但不行!”

霍去病惆帐十足的看向了远方的浑邪王大营,低声道:“来此之前,我答应过陛下,只要浑邪王是真心投降,那我就不会杀他们一人,何况......”霍去病凌厉的瞪向了身旁的三人,“杀一群毫无斗志,见到我们就吓得驾马逃窜的家伙,你们不觉得丢人吗!我霍去病不需要那些只知道欺凌弱小的将士!”

三人极度不甘心的瞪向了远方浑邪王的大营,双眸中的杀意几乎都要化为实质,可最后,他们也只能默默的收回自己的长剑,等待浑邪王率部前来受降了。

纵然三人心中很不服气,但霍去病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杀一群毫无斗志的家伙,确实太丢人了,但他们......但他们杀了我们七千兄弟啊!

如果这时浑邪王在场,恐怕会忍不住高喊一声,“你们死了七千人,本王呢!本王又死了多少!”

遥望远方的大营,霍去病的心头也很苦涩,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会去杀一群真的打算向大汉投降的人,不仅是对刘彻的承诺,也是因为他......不能那么做。

他可以找个随便的由头宰了浑邪王来给李田出气,可他却不能将屠刀举向那四万名早已被打成了惊弓之鸟的败军身上。

诚然,刘彻的圣旨对他的阻拦非常大,在这个年代,在霍去病这种人身上,刘彻的圣旨几乎就算得上是天理,霍去病阳奉阴违干掉浑邪王已经让他很......倒也称不上难受,反正是比较愧疚,所以他不会在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除了不想违背刘彻的圣旨,大概就是因为霍去病心中的一丝善良和骄傲阻止了他。

皋兰山一战,大汉死了七千多名将士,匈奴人也是死了将近九千,合在一起就是上万人,而自己班师回朝时所发生的那一幕,在匈奴人的家中是否也在发生着?

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失去了父亲的孩童,以及......那好似李鸿彬一般,失去了儿子的老父.....

冤冤相报何时了,在这么杀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对于汉匈两方都是如此。

霍去病,他是一个在现代接受过学校正规教育的人,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有了很多现代人的行事作风,而且从始至终,霍去病要的都不是那四万匈奴将士的性命,他只要浑邪王的人头。

更何况,霍去病又不是一个白痴,他不懂深层次的政治,可他却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河西已经彻底被大汉收服,霍去病只要接受了这四万大军的受降,那过不了几日,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一并从河西腹地迁来,这样一来又可以为大汉增添十几万的人口。

更重要的,那四万匈奴骑兵都是精锐啊,有了他们,日后在对漠北匈奴发起决战时,定能取到意想不到的成果。

不管如何,接纳四万匈奴降兵都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屠杀......冠军侯不是个弑杀之人,他也能体谅那些匈奴士卒。

在战场上各为其主,这没什么好说的,所以霍去病只会要浑邪王这个罪魁祸首的命,而普通将士......

唉,不能再多造杀孽了。

大汉的将士是人,匈奴人又何尝不是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让他们活下来继续为大汉效力不是更好吗?高不识,仆多,他们都是匈奴人,还是特别纯正的匈奴人,那又怎样,现在的他们还不是大汉最为锋利的长剑。

再者,霍去病愿意接受那些四万匈奴士卒的投降,不仅是因为他不想多造杀孽,还有,就是只属于冠军侯的骄傲。

我霍去病还不屑杀那些见到我只知道逃命,连拔出武器的胆子都没有的匈奴败兵,要杀,我霍去病也要去杀精锐,去杀伊稚歇帐下的漠北精锐!

杀这些败军,哼,我都觉得丢人!

冠军侯就是这么的骄傲,他这辈子专打那些号称是精锐的存在,不是精锐,他看都懒得看,这也难怪在漠北之战时,霍去病阴差阳错没有跟伊稚歇精锐对上,反而是打了左贤王的人马,搞得冠军侯大发雷霆之怒,直接率大军追袭上千里,一路打到贝加尔湖才班师回朝。

霍去病心意已决,不对匈奴大营发起进攻,钱明光等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留在原地,恨恨的盯着远方的匈奴大营,希望他们能自己不开眼,主动出来进攻汉军,嘿,别说,钱明光他们还真等到了。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乌云遮蔽了天空的烈日,看这苗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上一场大雨,可霍去病此时的脸色却很难看,也很担忧。

原因无他,镏图千骑长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一名匈奴人走出大营来找他投降?

为什么?

霍去病猜到了一些,但他却不敢肯定,因为据埋伏在后方和右翼的汉军斥候回报,说在此之前,匈奴大营内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声,直到现在也没有能安静下来,斥候猜测,匈奴大营里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霍去病也猜到了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浑邪王此前并没有告诉他麾下的士卒,他究竟是来干嘛的,更何况,他还杀了休屠王,估计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和休屠王的死忠,在得知浑邪王决意叛变后,两方直接刀兵相见。

嗯,很有可能,现在的大营里浑邪王大概正在率军剿杀叛军,那么......既然霍去病已经猜到了原因,为什么他不去帮忙呢?为什么他不去率军帮助浑邪王平叛呢?

原因很简单,霍去病相信浑邪王,纵然俩者有仇,但霍去病相信,浑邪王定然可以率军快速平定叛乱,不然,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浑邪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再有一点,霍去病不能冒然率军前往平叛,因为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引发适得其反的后果。

试想一下,对面的匈奴士卒本就害怕霍去病和汉军害怕的要死,这种时候冠军侯要是在引大军前往......

后果自然不用再说,没见到汉军时,只是听到了霍去病三个字,匈奴士卒就吓得要四散而逃,这要是真看见了大批汉军冲入大营内......

所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就在霍去病的等待中,慢慢流逝,终于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时间来到下午三点,直到霍去病的耐心快要消磨干净时,镏图千骑长才终于再一次驾马回到了霍去病的军前。

但这次,他离着霍去病还有很远就下了战马,一路跪着爬了过来,口中高喊“将军饶命!”难以想象,这位征战多年的匈奴千骑长,这位身高九尺的大汉,此刻竟是哭了。

痛哭流涕到霍去病的战马下,镏图千骑长一连磕了四五个头,直到给霍去病看的烦了,出口骂了他一句,他这才停了下来,然后细细的将大营里正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将军,小的,小的有罪啊,本来小的按照霍将军不久前的命令,回去告诉我家大王在一个时辰前率军来降,但不料,休屠王的死忠竟然趁势发难,煽动不愿意投降的士卒在我大营里砍杀成了一团。”

霍去病快速抓到了镏图千骑长话语中的漏洞,道,“纵然是休屠王的死忠和一些不愿投降的士卒,人数也不可能太多吧,难道你家大王麾下的数万兵丁还不能消灭他们吗?”

镏图老脸一红,在心中琢磨了好半天,才委婉的告诉了霍去病真相。

“回......回将军的话,若只是休屠王的死忠和一些不愿投降的士卒,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关键.....关键是我军听闻此次受降是您前来,心中的恐慌之意不免多了不少,所以......所以......”

镏图千骑长实在不知道怎么委婉的讲了,干脆心一横道:“将军,我军大部分将士太畏惧您的声望了,目前大部分都成了乱兵,大王手中还勉强能调遣的士卒还不剩一万,只能勉强挡住大营,不让乱兵们逃出营外,就这,都已经是很勉强了。”

镏图千骑长的意思很简单。

霍将军,您老把我们想要投降的人全都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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