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纯金酒杯从浑邪王的左手飞出,砸在了地面上。
抬起少了手掌的右手擦了擦络腮胡子上的酒滴,浑邪王打了一个酒嗝,脸色发红,醉醺醺的躺坐在毛皮王椅上,眸光自嘲,轻声呢喃道。

“来的可真快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收服河西吗,嗝,当真是半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浑邪王又打了一个酒隔,目光虚无缥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也对,乘胜追击,是每一个合格将领和领袖都该做的事情,唉,终究是要让出河西了吗?可是把河西让给大汉,我又能去哪里苟延残喘,伊稚歇?”

浑邪王自嘲一笑,“只怕单于非但不会收留我,还会一刀砍了我的人头,来泄愤吧,毕竟我可是丢了河西的人啊。”

眼下,摆在浑邪王面前的路已经不多了,虽然第二次河西之战还没有开始,虽然汉军离汉军还有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但浑邪王明白,不行了, 河西......已经守不住了,这片水草丰茂的战略要地,终于是要还给大汉了。

守?呵呵,拿什么守,那个我们匈奴人的苍狼,那个霍去病正率领四万虎狼之师向河西赶来,四万啊,那可是四万汉军精锐骑兵!!

三万打一万我们尚且败了,这一次难不成要十二万打四万吗?

浑邪王知道,账不是这么算的,关键......河西匈奴要是有十二万的人马,霍去病早就死了,还谈什么皋兰山大捷。

在经历了第一次河西之战后,河西匈奴的主力部队大概也就剩下六七万能与汉军一战的兵马了,那些少数民族附属国的没有算在里面,因为算在里面也没用。

看看霍去病六日内转战五国的英雄事迹便可得知,匈奴附属国的兵马到底都是一群多么渣渣的存在,碰上凶猛的汉军,简直就是一触即溃。

指望他们上阵和汉军战斗........快别开玩笑了,他们逃跑的时候万一把自己主力部队的阵型冲乱了怎么办。

河西匈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了绝境,但可笑的是,那新晋的河西五王,甚至算得上是抵御汉军最重要的人五个存在,居然一点都不烦恼,还颇为跃跃欲试,想要跟汉军,跟霍去病正面掰掰手腕呢。

并不是他们傻,也并不是他们无知,而是他们......呵呵,也没别的办法了。

卢胡王和折兰王的脑袋现在还留在大汉呢,三万河西最精锐的匈奴骑兵尚且在只有一万的汉军手中吃了大亏,更不要说这次是四万汉军进入河西。

随着皋兰山一战的结束,所有河西匈奴都对汉军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死的人也就是死了,可那些活了下来,亲眼见证了河皋兰山一战,见证了那些疯狂的汉军,见证了那些不击中要害就不会倒下,乃至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不屈战斗的匈奴骑兵来说。

霍去病和他麾下的汉军给予了匈奴人无穷无尽的噩梦。

在那极度恐惧的传颂之下,霍去病和汉军仿佛成为了一群天神,成为了一群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存在,不管是有没有参加过皋兰山一战的匈奴人,都在这无边无际的描述之下,对汉军产生了浓浓的恐惧。

到了现在,哪怕是只单单见到汉旗,便发生士卒溃退的现象也不少见,忘了陇西守将派来的那匹快马,所说的一切吗。

河西之战刚刚结束后,奉刘彻的圣旨,陇西守将亲自带人进入河西查探战况,而他们一行不过十几人在刚刚进入河西时,不料却遇见了数百人的匈奴游骑,可结果竟然是那些匈奴游骑被只有十几人的汉军吓跑了.......

如此便可知,河西匈奴究竟对汉军恐惧到了何种程度。

皋兰山一战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正像东方朔说的那般,这是李田和那七千将士用自己的生命才打开的一个完美局面。

按理来说,新晋河西五王应该也对汉军和霍去病感到恐惧,而远非是现在这般的跃跃欲试,毕竟河西诸王的之首的浑邪王都败了,河西第一勇士,金刀胡王的卢胡王也死了,他们这些新晋大王又拿什么跟汉军硬拼呢?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那新晋五王,他们都算是一个有大气魄的人,明知自己远非汉军的对手,但他们仍旧要跟霍去病一战。

原因无他,这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河西没了,他们又能去哪里,伊稚歇连浑邪王和休屠王都不肯原谅,难道还会原谅他们这些人吗?

不,不是不会原谅,伊稚歇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装出一副风轻云淡,跃跃欲试的模样,此次来鼓舞麾下将士的士气。

对他们而言,河西,绝不能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些人倒是比浑邪王有骨气多了,因为这次河西之战,他连和霍去病正面缨锋的勇气都不复存在了。

........

浑邪王继续在帐中饮着酒水,感叹自己日后的何去何从。

时间就在浑邪王饮酒感伤的过程中悄然离去。

一个小时后,高大威猛,脸色凝重的休屠王,腰垮自己的金刀掀开了浑邪王营帐的帐帘,不久前,他也得知了汉军即将再次对河西发起进攻的消息,所以他今天来找浑邪王商量对策,但......

始一进入营帐,休屠王便因那刺鼻的酒气而皱起了双眉,下一瞬,当他看到躺在王椅上抱着酒坛呼呼大睡的浑邪王时,休屠王只觉自己心间有一道怒火喷涌而上,直上天灵盖而去。

那凝重的脸色,刹那间化为了阴沉。

汉军马上就要打来了,浑邪这个混蛋居然还有心情喝水睡觉,他是真想提头去见伊稚歇单于吗!

暴怒的休屠王大步走向了王位上呼呼大睡的浑邪王,二话没说,拿起浑邪王怀里的酒坛,将坛中的酒水狠狠的倒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酒水的刺激,熟睡的浑邪王忽的一下睁开了自己的虎目,而这时,他只看到暴跳如雷的休屠王一把将自己从王位上拽起,向他大声咆哮。

“汉军就要打到家门口了,浑邪,这个时候你不召集我们诸王商讨应对策略,还在这里呼呼大睡,你真不想活了吗!”

听着休屠王的话,睡眼朦胧,醉醺醺的浑邪王噗呲一笑,很是破罐子破摔道。

“大哥,还商讨什么策略,上一次我们三万精锐都没能打过汉军一万大军,还被他们杀了卢胡和折兰,这一次,四万汉军进攻河西,我们拿什么去抵抗,大哥,河西必失啊。”

休屠王被浑邪王这番毫无斗志,自甘堕落的话气的半死,“浑邪,你......”

正当休屠王想要好好教育教育浑邪王时,一声嘹亮的大喝声响起。

“此战就不劳浑邪休屠二王出手了,我等自会击退汉军!”

话音刚落,五名腰垮金刀,身穿大袄,身材高大的匈奴男子,依次走进了浑邪王的大帐之内。

这五人,每一人的年龄约莫都是四十多,最老的也不过是刚刚五十,纵面相各异,可他们给人的感觉却都是那么的粗狂豪迈,而且,每一人的瞳孔之中都闪烁着缕缕精光。

他们便是新晋河西五王!

此刻,五王在浑邪王的大帐中,一字排开,从左到右,分别是酋涂王,单恒王,稽沮王,呼于屠王,还有遫汉王。

注视着眼前的新晋五王,休屠王强压心头的怒火,笑着道:“诸位说笑了,保卫河西我二人岂能不出手啊。”

浑邪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酒滴,然后闭上了双目,不愿在看眼前这些人。

听着休屠王的话,手中兵力最多,士卒最为强悍的遫汉王,瞪起了他那一对鹰眼,轻蔑的扫视着休屠王和满目颓废正闭口不言的浑邪王,高声道。

“保卫河西,不需要废物!”

“你说什么!”休屠王一声怒吼,抬手便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金刀,大有要挥刀砍死遫汉王的架势,他刚刚已经是在竭力忍耐了,可谁曾想这遫汉王如此嚣张,居然敢说他是废物!

要不是大敌当前,本王怎么会允许你们这些杂碎称王!

这时,一直紧闭双目的浑邪王终于开口了,只见他睁起自己的双目,淡淡说道:“既然五位大王愿意挺身而出,浑邪自当支持,我会从军中抽调五千骁骑交于五位统领,望你们能一举击溃汉军,保我河西安宁。”

遫汉王冷哼一声,“算你识相,浑邪,本王也不瞒你,现在帐外就有本王的一万大军,你要是不识好歹,本王自会让他们一拥而上,拿你的人头去找伊稚歇单于谢罪。”

其余四王一同应声,“不错,我等也带了各自麾下的兵马强将而来。”

休屠王心头一震,不由高呼,“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在眼下这个局面你们还要内斗吗?”

虎眉鹰眼的遫汉王冷冷的看了看休屠王,沉声道:“你要是像浑邪这般识趣,我们当然不会做什么,不然......哼哼,我们也不介意在消灭汉军之前,先拿你们这些败军之将练练手。”

休屠王刚要和遫汉王理论,浑邪便打断了他的话,“诸位放心,河西也是浑邪和休屠的家园,我们自然会识趣,”说完,浑邪王看向了身旁,气的浑身打颤的休屠王,笑着道:“休屠,你看你是和本王一样抽调军中精锐给予五王,还是自己率军前往啊?”

休屠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脱口而出道:“本王自然要亲自率军前去助......”说到这里,休屠王突然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浑邪王喊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此等大战你要龟缩到一旁吗?”

浑邪王什么也没有说,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从某种程度而言,浑邪王要比休屠王和这河西新晋五王聪明的许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因为那样只会平添伤亡,还不如多多保留一些有生力量呢。

日后......再说日后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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