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志晖成功转院。他直至上飞机那刻也没有苏醒过来,当然,也未能跟我来个好好的告别。
“好了,他进了仁安医院,那你可以放心了。”夜晚,赵方明替我盖被褥,坐到我床头。

“是,那里有爸爸的挚友。”我说。

“好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赵方明微微笑。

“你也不会走是不是?”我问。

“我还能去哪里?”赵方明开玩笑,“我就是孙猴子,哪能逃出你的五指山。”

我淡淡笑,安然睡去。

夜半醒来,赵方明正握着我的右手,低头细语:

“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不能这样做,颦颦,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他有点语无伦次。

“其实余曼早发现我心里有别人,她问我好几次是谁。我搪塞她,一切均是她捕风捉影,自己心意如前。呵,我怎好告诉她,自己的心是被林颦颦撑得满满。”

他抬起头来,我合上双眼,假装睡去。

他又说了什么,自己没能再听清楚,我只听得嗵嗵的心跳声直至破晓。

赵方明替我拿来了清粥。

“你醒了?”他如往常一样冲我微笑。

“是,我醒了。”我也像曾经一样跟他打招呼。

“快趁热喝点粥。”

我点点头。

桂大勇抱着鲜花进来,后头跟着班主任。

“林妹妹,安然无恙啊?”他将花束递到我手里,问候。

“托你洪福,自然好些了。”我笑着答。

“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桂大勇坐到我床边,“你要走运了。”

桂大勇还是一样神神道道。

“修养好快快上学去,功课落下好几天,得开几晚夜工补补才好。”

班主任还是功课第一。

我连连点头,说“遵命”。

所有人都笑了。

我偷偷看一眼赵方明。

李可言告别了。

孙一淼离开了。

余曼也走了。

但是,他还在这里……

这就够了,至少他还在这里。

我淡淡笑。

接下去的日子,我安分守己地上着学,与赵方明相敬如宾。

寒暑假,我回香港过。

阿邦会来机场接我,蒋嫂每日替我炖汤喝。

父亲说我果真变成熟了,但是母亲却瞧不惯我穿牛仔裤、踩球鞋的样子。

“女孩子就好好地穿裙子。”她又开始说我。

我不睬她,和蒋嫂顾左右言其他,母亲又被我惹生气了。

父亲留下志晖在公司帮忙,与蒋嫂一样睡我家客房。

初见他时,我大喜,奔跑过去拉他手。

“志晖,你都好了是不是?”

志晖冲我笑,说自己还是装了义肢,但是通过复健,已与平常人无异。

我大幸。

“走啊,志晖,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我愉快。

“不了,小姐,”志晖后退一步,“我等下和老爷还要出去。”

他喊我“小姐”。

他跟我生分了。

这点让我遗憾。

我还是喜欢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为那时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拉我上车,之后飞奔到天涯海角去。

我飞回上海,赵方明来接我。

“志晖恢复得如何?”他问我,所有人都关心刘志晖。

“很好,几乎看不出异样。”我答。

“既然这样,那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赵方明看出了我的不悦。

我无法告诉他,自己还是喜欢以前的志晖,但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赵方明带我去吃意大利菜。

我没胃口,只喝了几口蔬菜汤。

一个小女孩提着花篮走到我们桌子旁边。

“先生买朵玫瑰送你女朋友好不好?”她小声地说。

赵方明笑,连篮子也要了下来,付了几张大钞给她。

女孩子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他是可怜她,这个年龄应该是在学堂上课的。

“来,给你一篮子红玫瑰。”赵方明将篮子递到我身边,“可以开开心心地吃饭了,我的小女友。”

我被他逗得发笑:“谁要做你的女朋友。”我娇嗔。

只是我无心的玩笑话,他却有心当真听去了。

“是,你是不要做我女朋友的。”他脸色一沉,轻声嘀咕。

我噤声。

我们一起回家,我拉着行李,他替我挽着花篮。

开门进去,里头却有女子出来迎接。

“你们回来啦?”她围着围裙,长发齐肩,笑得春光灿烂。

“你怎么来了?”赵方明似乎不太愿意看到她。

“我想你去接颦颦,我就来这里做顿平常的饭菜迎接她,不行吗?”她小心翼翼。

“哦,好。”赵方明不好再说什么。

“她是谁?”我问。

“关知心,我……我女友。”赵方明答。

我呆住。

“这花是送我的吗?”关知心抱起赵方明手中的花篮,“哇,真漂亮,谢谢你,方明。”

她轻吻赵方明脸颊,幸福难以言表。

赵方明不敢正视我。

我脑袋瞬间空洞,而他那天捧着我的手说:是林颦颦把他的心撑得满满,似乎就在昨日。

关知心邀我们进去,替我拿鞋、上茶,全一副女主人的模样,这让我生厌。

她煮了一桌子的料理,与赵方明相同,一样擅长上海菜。

“怎么办?我们刚刚用完晚餐。”赵方明有点遗憾。

“这红烧肉我炖了三个小时。”她应该是上海人,因为只有上海小姑娘才能发嗲到让人吃不消,“你一向喜欢我烧的红烧肉。”

一向?

我看了眼赵方明。

“关知心是我下属。”赵方明会意,不好意思地回答。

呵,原来是近水楼台。

“赵方明,坐下再吃点,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一桌菜。”我先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直接夹了块红烧肉下去,这肉已烧到了火候,入口即化,美味非常,单这一点是值得佩服的,因为自己就煮不出这么好的红烧肉来。

“赵方明?”关知心与赵方明一同入座,显然她对我的称呼有点不满,但仍礼貌地微笑,“颦颦,你都是这样称呼你叔叔的吗?”

“是,我一直这么称呼他,”我说,“当然,我也不会喊你‘阿姨’,你这么年轻貌美,喊老了就不好了,所以我也会叫你‘关知心’。”

“好啊,你怎么开心怎么叫吧。”她双手搭在了赵方明的右手臂上,“我们没有这么多规矩,你说是不是?”

赵方明没说什么,抬起右手取了筷子吃饭。关知心只好双手归位,也好好吃起饭来。

饭后,她还上了水果作为点心,之后收拾完厨房才和赵方明吻别,并带走我一篮子的红玫瑰。

妈妈说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进入厨房替男人做饭吃,因为这活是妻子干的。

“你们谈了很久的恋爱吗?”关知心走后,我问赵方明,“久到她都肯为你来煮饭烧菜?”

“一个月前确定了关系。”赵方明回答。

一个月前?那时,我还在香港。

“才一个月就能登堂入室?”我只能笑笑,“看来她真的很讨你喜欢。”

赵方明望着我吁口长气。

“有日我遗忘重要文件在家里,我必须立刻上庭,之后给她钥匙叫她来取。”赵方明跟我解释,“事后,我问她要回钥匙,她问我是不是自己还没有进我家门的资格。我不好意思再要,毕竟她是我女友。”他对我毫无隐瞒。

我转身进房,他说得对,他是关知心的男友,于我,他只是监护人,有些事,我不该管的。

“颦颦。”他在后头喊我,我转身。

“上月是你18岁生日,”他递翠绿色的礼盒给我,“生日快乐。”

“谢谢。”我礼貌回答,之后关上门。

我在香港过了生日,父亲替我简单办了宴会,赵方明也发了祝福短信给我。

我打开礼盒。

是蒂凡尼的项链OPEN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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